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份检查,事情也就过去了!他们还非常关心地说,皇甫老师,你快回去吧,肚子饿了,快回去吃夜饭吧!
返校的路上,皇甫卫星的肚子咕咕地响。他确实是饿了。他想起了七红的面条。他于是半路回头,向七红的面店走去。他买了三两,还要了一份焖肉浇头。狭小窗洞里七红的脸上,有那么多的惊讶。皇甫老师,你晚上来吃面呀?你现在才吃晚饭呀?而皇甫卫星知道,七红的惊讶,并非因为他很晚了才来吃面,而是她早就得到了他被带去派出所的消息。其实七红想说的是,哎呀,皇甫老师,你放出来啦?你没事吧?没被打坏吧?
皇甫卫星狼吞虎咽,很快就把三两面条吃光了。他觉得今晚七红不够意思,面条不仅没有多给,反而也许只下了二两。要是早知道她只给二两,他就会买上两碗二两。但是再买一碗吃,就显得夸张了。皇甫卫星把空盆子送进窗洞的时候,面店大厅里的灯光,骤然暗了下来。抬头看,发现日光灯关了一大半,看来面店是要打烊了。皇甫卫星听得窗洞里七红问,皇甫老师,吃饱了么?皇甫卫星哼哼了两声,算是答应。
回校的路上,皇甫卫星打了两个饱嗝,胃里泛上了焖肉的香。一路上连他自己都感到奇怪,他一点都不再恨教导主任,却把校长恨得咬牙切齿。他知道派出所里有个民警是校长的亲戚。这事儿一定是校长捣的鬼。如果校长此刻出现在昏暗的巷子里,皇甫卫星会不会伸出双手,将他的脖子掐住?皇甫卫星将自己的两只手伸出来,伸向空中。路灯将他的双手无限夸大,他看到地面上,他双手的投影,就像两只巨大的蟹螯。
精神污染
夜已经很深了,校园里秋虫低鸣,月光从窗子外面进来,泻在地上,像冰一样轻薄而透出凉意。皇甫卫星躺在床上,没有半点儿睡意。他的眼睛、耳朵,所有的感觉器官,甚至皮肤,都变得特别灵敏。他能看到月光照耀下的一切。能够清晰地听见黑夜里秋虫的鸣声。皮肤,则感受着秋的凉意。秋凉让皮肤紧绷绷的,干燥得有一点隐隐发痒。皇甫卫星的鼻子,则陶醉于朱滢滢的芳香。
一块米黄色的方手帕,上面印着褚石色的方格子。这块手帕,是朱滢滢送给他的。其实,确切点说,应该是皇甫卫星硬向她要来的。他把手伸进她的口袋,在她口袋里摸到了这块手帕。他把它拿出来,放到鼻子底下。一股暖融融的香,让他心醉。他于是提出来,要她把它送给他。朱滢滢笑了,说,你要它做什么?皇甫卫星没有解释,只是执意要。朱滢滢就说,等我洗干净了再送给你吧!皇甫卫星说,洗干净了,恐怕就没这香气了。是什么香呢?我闻闻。她抢过她自己的手帕,闻了一下,说,我没闻出它香啊!皇甫卫星又抢了过来,说,我能闻到!
现在这块手帕,就盖在皇甫卫星的鼻子上。它像一条暖香的小被子。它的香气,在白天,已经淡得快闻不出来了。但是在深夜,在月光微凉,虫鸣如琴的夜晚,皇甫卫星的感觉特别灵敏。因此它的香气又回来了,清晰得就像头发一样丝丝可掬。
皇甫卫星与朱滢滢的见面,应该说十分秘密。在北垛小镇上,不管发生了多大的事,都会很快成为街谈巷议。但皇甫卫星相信,他与朱滢滢的几次见面,除了卢小丽,并没有被小镇上的任何人知晓。学校边上的稻草场,成了他们约会的老地方。他们躲在稻草堆挖出的很深的洞里,说话,沉默,流泪。苦涩与无奈,要远远多于欢乐。朱滢滢的担心越来越深,她不止一次说过,要是她的男朋友汤大勇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杀了她的全家。她了解他的为人,他是从“山”上下来的,他是一个几进“宫”的人,他曾经杀过人,他是说得到做得到的。要是那样,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听她这么说,皇甫卫星的心碎了。与此同时,他的身体也禁不住瑟瑟发抖。但是他敢肯定,直到目前为止,汤大勇并无半点知觉。要是他知道了,他也许第一个要杀的人,不是朱滢滢,而是皇甫卫星!好几次路过电影院,皇甫卫星遇见汤大勇,他都会紧张得心怦怦乱跳。
皇甫卫星认识汤大勇,而后者也认识他。只不过他们没有任何交往,从不搭话而已。有一次在面店门口遇见汤大勇,皇甫卫星刚出门,就与他撞上了。他们险些撞到了一起。如果他们撞上了,会不会发生一些争执呢?汤大勇会大打出手么?皇甫卫星又敢不敢予以还击呢?皇甫卫星内心,突然升上一股豪气,觉得要是汤大勇出手打他,他一定会给予迎头痛击。他甚至突然灵光一现:为什么不能先下手为强,把汤大勇给杀了呢?
他为脑中突然冒出的这个想法而颤栗不已。
深夜的秋凉中,皇甫卫星鼻子上盖着朱滢滢芳香的手帕,内心却是无比的柔软而怯懦。他不能杀人,他也不敢杀人。那么除了杀人,还有什么办法能使他得到朱滢滢呢?这无望的爱情,让他在深夜里不断地坠落。谁能帮他?谁能救他?他希望自己哭,但哭不出来。他于是想象在窗子外面,站着另一个自己。他在窗外悲伤地哭泣。皇甫卫星真的听到哭声了,那是另一个他,在窗外低哭。他的哭声悲哀而绝望,像一个屈死的鬼魂发出来的。哭吧哭吧!他对窗外的他说。
像是窗外真的站着一个鬼,这鬼竟然敲起门来了。敲门的声音是那么真切,丝毫不像是幻觉。皇甫卫星感到毛骨悚然。他侧过脑袋,结果鼻子上的手帕也滑落了。敲门声确凿无疑!不过,敲的并不是他的门,而是隔壁郁磊的房门。笃笃笃,笃笃笃,强弱弱,敲的是三拍子的节奏。
蒋志冲半夜到来,他是从学校的围墙上翻进来的。他说,他翻墙进来,脚被围墙下的灌木刺破了多处。他说,灌木在月光之下,看上去极像是土墩。他以为从墙头跳到土墩上,会更安全些。谁想到,灌木的刺,把他的脚划得鲜血淋漓。他把裤管撩起,给郁磊看。郁磊睡眼地说,那要怪你自己,谁让你半夜翻墙头的呢?你笃笃笃敲门的时候,我正在做一个噩梦。蒋志冲打断了郁磊关于噩梦的描述,说,我的麻烦大了!
蒋志冲是从在镇上从事宣传工作的一个朋友那儿得到消息的,全国上下反对精神污染的运动,正在如火如荼地开展。北垛虽然是个小地方,但也有精神污染,也要反。像蒋志冲这样的人,就是专搞精神污染的。据不完全统计,在北垛这样一个小小的地方,就有五十多个姑娘被他玩弄过了。北垛镇有居民户口的,不到五百,除去男人,再除去中老年妇女,再除去少年儿童,五十多个,比例是相当的高了。可以说高得惊人。在我们这部小说中,有名有姓的姑娘,像七红、魏英、朱滢滢、叶青,都被他搞过。他搞女人,早已积累了一套丰富的经验。加上他好看的外表,以及他的如簧巧舌,嘴上抹了蜜,简直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所向披靡。他简直是北垛镇上的害群之马!他还搞大过许多姑娘的肚子,迫使她们去做人工流产。其中有几位,还差点儿因大出血丧命。要是全镇的男人都像他一样,那么北垛就像原始社会了,就镇将不镇了!正因为如此,北垛镇上的男人,除了皇甫、郁磊、华觉民三位年轻教师,普遍都对他没有好感,觉得有他这样的人存在,实在是一种天大的危险。他在破坏姑娘们贞操的同时,也在败坏有夫之妇的名节。他不停地给北垛的男人悄悄戴上绿帽子。他简直是一家绿帽子工厂!乘着这次反对精神污染的东风,镇上的领导决心要将这头大色狼铲除。镇上已经会同公安、宣传等部门商量好了,要将蒋志冲逮捕起来,以流氓罪治他,将他严惩重罚。向蒋志冲透露消息的同志说,都有将他枪毙的可能。他劝蒋志冲快跑,跑得越远越好。并且,让他牢记这血的教训,以后再也不要搞精神污染了!
蒋志冲潜逃之前,翻墙进入北垛中学,来向三位好友道别。
皇甫卫星和华觉民,很快也从床上爬起来,聚集到郁磊的房间里。蒋志冲脸色灰暗,显得非常消沉。他向三位好友,表达了他依依惜别的心情。他说他这一走,也许是与大家永诀。而他心里,是多么舍不得离开他们。他们三个人,是他一生最好的朋友,不仅有共同的志趣,而且性格也合得来,算是前世有缘,今生才会如此投机。他相信,这份友谊,一定会永远珍藏在他的心中,成为他继续活下去的理由。他说得三位年轻教师伤感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