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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决定把小胡同志留在政策研究室的原因。”
小胡的脸一下涨红了。他对这种以“工作需要”为由排斥异己的官样文章太熟悉了。 从他离开人来人往、电话不断的县委办公室,踏进空荡冷落的政研室起,他就明显地感到了自己的被排斥。“少来这一套吧。”他冷冷憋出一句。
“你——,还像个样子吗?”胡凡在一旁指着他大声训斥道。
“这不是在家里,你少管那么多。”父亲的当众喝斥使小胡悻恼了。
李向南责备地看着小胡,长出了一口气:“你很快就会知道,你这样说是不应该的。”接着,他又转向常委们,“同志们,古陵县的几千亩绿肥消失了。在这个人人忽略的平常现象后面,小胡同志看到了农民对待土地的态度和心理这样的本质。这是农民和土地的关系问题,中国头等的大问题了。 “人们都静静地听着。”小胡的发现,我以为起码有两个重大意义。第一,它关系到中国十五亿亩耕地的发展前途。十亿人的吃穿,主要都在这十五亿亩上了。子孙的命运,民族的兴衰。大家想过吗?“李向南停顿住,缓缓扫视着众人,”现在,我们虽然尽量保持土地的包种分配情况的稳定,但农民也还是怕变动。而实际上,随着农业的发展,农村家庭人口和劳力情况变化的累积,土地的包种分配情况也不可能永远不变。农民不愿意对土地进行长期性投资建设也是必然的。关键是我们必须制定一系列政策来鼓励农民进行长期性土壤改良。我们就是要以小胡的发现为基础,开始一项决定十五亿亩耕地发展前途的政策研究。这是小胡同志的第一个贡献。“他有力地结束了第一点分析,停顿一下,又开始往下讲:“第二个意义也许更大一些。它提出了新形势下我们的领导必须有的战略眼光和政策眼光。每个同志都必须具备这样的政策眼光。希望大家能在这两天的下乡中统一思想。”
常委们感到了他严肃目光的压力,特别是龙金生。他垂着眼皮,两眼盯着脚尖使劲地抽着烟,竭力想理清从黄庄水库就开始受到震动的思想。
刘貌合上笔记本,对大家说明道:“小胡的调查报告,李向南早几天就给了我,很不错。已经发往报社了。报社昨天来信,准备很快刊登。”
小胡意外地抬起眼。
“向南还以古陵县委的名义写了一段按语,题目是‘胡小光从农民不种绿肥中看到了什么’,就是他刚才讲的那些意思。”他转头看着小胡,“你的某些措词不妥之处,向南都做了修改。”
小胡抱着胳膊兀立着,被刚才的敌意凝冻住的姿态还绷着没变,但眼睛却在镜片后面微微眨动着。
李向南的目光移向了他:“小胡,我这可不单是为了拉你。”他在风趣中透出责备,然后向大家说道,“我这个芝麻官有一点可以坦率告诉大家,我准备用三五年时间把古陵搞成在全国打头的县。大家可以替我想想,除了调动一切人才,我还有别的办法吗?说我搞北京帮,”他转头看着身旁的康乐,“就凭你我二人,那不是自取垮台吗?”
康乐笑了。
“小胡,坦率说吧,”李向南又把目光转向小胡,“最初把你调到政策研究室,我还没有看到你的调查报告,那是后来在旧文件堆里翻到的;当时出于两个考虑:一个,我要把身边的县委办公室首先搞成个精干的机构。我看你和康乐在一起人浮于事,互相扯皮,所以决定调走你,给康乐腾开手脚。在联络干部、团结上下,还有组织会议、灵活应变等方面,康乐比你擅长些。是不是?”李向南放低声音说,习惯地停了一下,又道,“第二个考虑,我当初就想加强一下政研室。一个县的政研室成了个无人问津的冷衙门,这太不正常了。当然,具体怎么加强,当时我还没设想成熟。这两点就是我调动你的初衷。你有意见,闹情绪,可以理解,年轻人不愿意到冷衙门闲起来。可你那种态度也有那么点不像话吧?”李向南宽和地一笑,戛然而止了。
人群很静。远远传来河滩对面的吆喝声,还有不远处那群农民中姑娘隐约的讲话声。李向南把目光投向大家:“常委同志们都在,我有几点提议。”他说,“第一,加强政策研究室。把它真正建设成一个把握动态、研究政策的机构,要在全县范围集中为数不多的优秀人才,要提高研究室的规格,扩大它的权限,给予它广泛活动的范围。它应该列席常委会,在决策方面有更大的发言权。县委需要这样一个高效率的参谋部。”
人们,包括小胡都被他的话吸引住了。
“第二,依靠这个机构,我们不仅要对古陵县的政策性问题做出迅速反应和研究,而且,从此出发,应该对全国范围内的政策研究做出我们的贡献。我相信古陵会出很多经验的。同志们相信吗?”
人们既活跃又有些拘谨地笑了。
“第三点,这个政策研究室的主任,我和常委几位同志已经交换过意见,提议由小胡同志担任,原来政研室的主任老周同志年纪大了,有病,我和他谈过了,他自动提出了退休。至于为什么安排小胡同志担任这个工作,很简单:他胜任。当然,”他把目光温和地投向小胡,“这有个前提,那就是小胡愿意留在我们古陵县工作啰。从我个人来说,我希望你能这样独当一面,干出些实际成绩来。”
小胡还是低着头,看不见他的眼睛。
“好,我们先告一段落,去那儿看看吧。让小胡慢慢考虑,常委同志们也还可以再酝酿酝酿。”李向南挥了一下手,说道。
考虑什么呢?小胡随着人们踏着湿漉漉的小草在稻田间的小路上走着,一簇簇刚插不久的秧苗在阳光下嫩绿透亮,稻田里的水镜子一样照出他的脸。留不留在古陵,现在是个不用考虑就已朦胧看到结果的事情了。那个结果,虽然他的自尊心现在绝对不愿承认,但是他直感道,那是自己最终不会违抗的。
那他还考虑什么呢?他想考虑一下自己与李向南的关系?
李向南来古陵是有宏图大略的,这他看得太明白了。他早就承认李向南干得很漂亮。天下有两种人:一种人是专门在他嫉妒的人身上寻找不如自己的地方来和自己比较,以安慰自己;另一种人是专门在他嫉妒的人身上寻找比自己强的地方来与自己比较,不断地苦恼自己。小胡就是后一种人。他不断地发现着李向南高于他的政治才能,增加着嫉妒的折磨。可是此刻,很奇怪,他心中几乎感觉不到对李向南的妒嫉。是因为敌视情绪的消除?不是。他知道,嫉妒能产生敌视,但嫉妒也常常在毫无敌视的关系中产生。那是因为什么呢?他想不清楚。他只感觉到李向南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发生了一些变化:他开始把他看成县委书记而不是一个与自己同龄的青年了。他现在完全承认了:李向南远比自己成熟得多。可为什么看清了相互间的差距,嫉妒反而没有了呢?他不知道,嫉妒恰恰是在一定的间距内发生的,间距拉开了,嫉妒便消失了。就像一般人从不嫉妒伟人,尤其不嫉妒去世的伟人一样。人只是嫉妒自己能够嫉妒的人。那他和李向南的关系还有什么可考虑的呢?
来到了那群农民前。姑娘讲话停止了,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宋安生领来的这群人。
“这是县委李书记,这是县委常委的领导们,来看看咱们。”宋安生介绍道。
蹲在稻田边的农民们,青年的、中年的鼓起掌来,老年的则仰着脸露出恭敬的笑容。有人撑着膝盖站起来,李向南伸开双手示意大家不用起来。农民们认出他们熟悉的小胡和龙金生,显得不那么拘束了。龙金生也在农民中蹲下,接过一个老汉手中的旱烟袋吱吱地抽起来。
“你是秀秀吧?你一定讲得不错啰。”李向南笑着向那个姑娘伸过手去。
那个叫秀秀的姑娘握着县委书记的手,有点脸红了,圆圆的眼睛却泼辣辣地闪着光芒。她身材挺拔,一股子学生气;剪着齐耳根的短发,脸、脖颈、滚圆的手臂都晒得黝黑光润,穿着一件粉红色的的确良短袖衬衫,下身是一条料子裤,随便地卷到膝盖上,打着赤脚,两腿的泥,还有几道划破的伤痕;旁边不远处扔着一双珍珠色半高跟凉鞋。她笑了一下,弯细的眉毛和小嘴都显出孩子气来,很利索地一甩短发,对县委书记抱怨道:“有人说我搞技术剥削呢,压制我。”
秀秀是个高中毕业的回乡青年,一心钻研农科技术。她指导着远近百来户农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