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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第二十九辑)-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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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赵说话的时候,他爹出去了。老赵的女人穿了一部分衣服,还有一部分没有
穿。老赵对女人说:“你要是冷,就穿衣服吧,多穿点。我一看见别人穿得少,我
就觉得冷。”
    “我也是。”冯说。
    老赵的女人听了他们的话以后,就又开始穿衣服,声音叮叮当当的。老赵说:
“你的衣服真响,我好像听见有铜钱在响。”
    冯那时候正在不住地摆弄自己的头。冯听见炕上女人的衣服在叮叮当当地响,
就感到自己头上的汗珠正像黄豆一样砰砰叭叭地往下滴。冯眼巴巴地望着老赵说:
    “你来摸摸,我的一些头发让砖头磨光了,我的头皮有些麻。”
    老赵就伸手在冯的头上摸了一回。老赵说:“这砖头真硬,你是怎么烧出来的,
像磨刀石一样。我一点儿也不知道这砖头会这么硬。你好好躺着,你不要动,你一
动,砖头就要磨你的头发了。”
    冯说:“我不动,我听你的,我知道你的办法灵。我知道你这人有办法。”
    这时候,老赵的爹从外面进来了。老赵的爹手里举着那把雪亮而锋利的镰刀,
他站在门口,将那把镰刀高高地举到了门框上方。
    冯看见那把雪亮而锋利的镰刀了,这以后,他就一直头枕着砖头,仰望着那把
高高在上的镰刀。望了一会儿,他就又笑了一下,他声音轻轻地问道:
    “那是甚么?”
    “刀。”老赵说。
    “不是。你哄我哩,我早就看出来那不是刀,你还哄我。”冯说。
    “我没哄你。”老赵说。
    “今天初几了?”冯说。
    “初五。”老赵说。
    “你看今天晚上的月亮有多亮啊,弯弯的,像一根眉毛,又像一把镰刀。”冯
说着话,继续仰望着,他脸上的笑容很好看。
    老赵听了冯的话以后,就顺着他的视线一起去看。老赵看了一会儿以后,对冯
说:“你这人,你忘了,每个月的初五,月亮都这么亮,要是遇上刮风天和下雨天
就不行了。”
    “多像我们小时候看到过的那个月亮啊。那时候,我一直以为那不是月亮,我
一直以为有人将一把雪亮的镰刀扔到天上去了,扔上后再也落不下来了。”冯说。
    “那时候我们都小,都愣头愣脑的,都以为镰刀就是月亮。”老赵说。
    “那时候总是我给你剃头,每逢过年的时候我就要给好多的大人和孩子剃头。
我记得你一剃头就哭,还哭个没完。”老赵的爹说。
    “我怕疼。”冯说。
    “你爹常跟我说你没出息。”老赵的爹说。
    老赵告诉冯说,你不要动,我爹说他要给你剃头了,还要给你刮胡子。
    “我不剃,我怕疼。”冯说。冯这时候枕在砖头上有些急躁。
    “我不剃,我就不剃,你非要剃,我就哭。”冯说道。
    “老赵的爹说,你哭吧,你狗日的想哭你就哭吧,我不怕你哭。从小你就爱婴,
小时候每回剃头的时候,你都要哭出一身汗。你哭吧,我不怕你哭。这时,老赵又
对冯说,你不要哭,又不疼。你知道我爹剃头的手艺很有名,他给那么多的人都剃
过头。你不要哭,又不疼,我爹从小就爱吓唬你。
    “我不剃,我就不剃,现在还不到过年的时候,我怕疼。”冯很急躁地说着,
他的头在砖头上磨来磨去,声音哧啦哧啦的。
    “你爹常跟我说你没出息,果然被他说中了。”老赵的爹说着,便举着那把刀
来到冯的跟前,他用一只手按着冯的头,另一只手握着刀。
    冯的头正在抗拒。
    “你哭吧,你要是想哭你就放长声哭吧,我不怕你狗日的哭。”老赵的爹说着
话,已开始一寸一寸地用刀。
    冯的声音呜呜咽咽的,他的头像一颗西瓜一样在砖头上动来动去。
    “哎哟,您的手上真有劲儿,您这么大年纪了,力气还是那么大。”冯声音模
糊地说道。那时候冯抽空又仰望了一下门框的上方,他没有看见那把雪亮的镰刀,
他就说:
    “我看见那半个月亮不在了。”
    “在我爹手里握着哩,起风了,怕让风刮没哩。”老赵说。
    冯听见老赵的声音很遥远,远在千里之外。他看见老赵的那件白衬衫在山区里
迎风飘扬,那些向日葵有如吱吱呀呀的牢轮,日夜旋转在山区里。
    那天夜里山区里刮了很大的风,遍地都落满了金色的朴素无华的农业思想,山
区人民翠绿的情感一直持续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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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昆仑女

                             作者:张应银

    第一章 就恋这雪就恋这山

    浓春五月,昆仑山依然冰雪覆盖。我去昆仑山下的陆军第十八医院采访,医院
的女兵们正吵吵着报名要上山。“让谁上三十里营房?”这问题成了医院里近日议
论的中心。
    三十里营房是昆仑山上的一个地名, 营房没有30里,甚至连3里也没有,因这
里是上昆仑山诸边防哨卡和西藏阿里地区的一个宿营点,所以1962年上级在此地设
立了医疗站,专门为过往军人看病,为防区内455O米以上的诸多哨卡官兵巡诊。据
称是世界上最高的固定医疗点,海拔3700米。
    其实,这种争吵30年前就开始了。曾经有一个16岁的女兵,叫李铁梅,因为年
龄太小,领导上担心她上山顶不住。报了名也被卡住了。她一急,一口咬破手指,
写了血书。看了这个小女兵写的血书,领导心动了,终于批准她上山。也有磨来磨
去没有被批准的,那就是护士李彩凤。医疗队上山那天,李彩凤刚下大夜班,她悄
悄回屋打好背包,悄悄上卡车蹲在一个角落里,心想:不批准也要上,上去再说。
谁知被院领导清点人数时查了出来,硬是把她拉下了车。车开动了,她却呆呆地站
在那里,默默望着远去的姐妹们流泪。
    30年了,医疗站的人员年年更换,女兵们总是年年期盼着、吵着、洒着泪水找
领导恳求着,希望自己能上山,能上山多呆一年。
    问女兵们为什么要争着上山,她们会告诉你一大串让人费解的原因:因为那里
苦呵,那里海拔高,平时走路、吃饭都喘粗气,那里没有商店,没有街道,没有影
院,周围几百里没有人烟,一抹的雪山,那里还可以时常捞到去海拔5000米以上的
哨卡巡诊的任务。因此,女兵们都把能上那里呆两年视为人生的荣耀。
    按说,被女人视为人生荣耀的东西应该是很多的,比如说找一个英俊潇洒的丈
夫,生一个天真活泼的孩子,比如说有一份可以展示自己天赋的工作或是寻找一次
显山露水的机会甚或是一件美丽的衣服等等。喀喇昆仑的女兵们为何视吃苦和冒险
为荣耀呢?我在这个女儿国里探寻着。
    中国女性第一次登上神山
    蔡丽就坐在我的面前,这位被誉为昆仑歌手的年轻护士,高挑个儿,高原的阳
光给她本来白净的脸上晒出几分红晕,眼睛里透着几分做姑娘时的纯情,显得青春。
她默默地望着我说:“怎么说呢,从哪扯起呢?”好像昆仑山给她留下的太多太多,
她一时竟无从谈起。
    “挑印象最深的谈。”我说;
    她笑笑,双手很洒脱地向上拢了一下头发,像是理出了思路。
    第一次上山是1983年3月, 像是出征打仗,出发时老院长约法三章:坐上车,
头手不许伸出车外,免得碰伤;下车休息时不许从车上往下跳,要慢慢扶着车邦下
来,免得活动剧烈而窒息;大小便时要三人一组,免得蹲下起不来。我们女兵站在
队伍里笑:“这老头真啰嗦。”
    这里是昆仑山的西段,为塔里木盆地、藏北高原的界山,山势陡,奇峰如林,
雪山如柱,新藏公路就从这雪峰、大坂上穿过。我们都是第一次上山,而且是上昆
仑山,哪见过这无边的雪域奇观,都想伸出头看看,可女孩子胆小,都忍住了。炊
事班长这个人好奇心强,到阿卡大坂时,他偷偷将头伸出车外看风景,结果风景没
有看上,头却被悬崖上凸出的一块石头碰个包。我们想笑,又笑不出声,只看着他
头上的包往起鼓。
    到库堤大坂时,我实在顶不住了,胸闷、头晕、恶心想吐,感到雪山在转,汽
车随雪山而转。姐妹们把我让到驾驶室坐。开车的司机是个老兵,姓郭、河南人。
他看我脸色苍白,高山反应严重,就说:“小蔡,唱个歌吧,唱个歌就会好些。”
河南话很是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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