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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民撞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板栗撒了一地。有人看见他跑过迎春路大街时还把一名妇女的手推烟摊撞翻了。接着,他跑进了嘈杂的农贸市场,又从农贸市场跑出去,跑进了一旁的水果市场。据水果市场的人回忆说:他应该是上了一辆从河南来的贩运苹果的大卡车……
2005年5 月
落日低悬
丁伯刚
1
那天一切很平常。那天是元旦。元旦前两天,谢玉学带着他三岁的儿子斗笠在街头散步,遇到初中同学武常,武常说我正要找你,趁这个假期我们到巨石涧走走怎么样。巨石涧是歌珊县郊一处尚未开发的风景区,山水秀美,又未遭人为破坏,报纸上曾有过专门介绍。武常清楚谢玉学忙,到了节假日更忙。武常说其实也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来去一个上午吧。武常已到过巨石涧多次,因为去得多,他还在涧中认识了一位看守山林的老人。武常说中午我们就在老曹的窝棚里用餐,自己动手弄菜弄饭,来一次野炊。
谢玉学就是在山林看守人老曹的窝棚里见到退休教师秦方志和李富荣夫妇的。事隔半年,谢玉学大致还能回忆起那位男教师秦方志的模样。秦老师六十开外年纪,身穿一件很长的羽绒衣,右肩头挎了点什么,对,挎的是照相机。四方的脸形有点往里凹,脸色白里透青,脸上的肌肉比较松弛,看人时喜欢把眼皮往四周拉开,目光不是透过眼镜片射出,而是从眼镜上沿拐出来。女教师李富荣留给人的印象则十分。模糊,身材和脸形都属于较胖较圆的那种,喜欢笑,似乎还烫着头发。当时武常、谢玉学一伙六七人围坐在窝棚旁边的场地上,抽烟喝茶吃桔子,边听老曹讲他的山林故事。老曹的侄子则提着武常从山下带来的米和莱到窝棚后面去准备午餐。老曹原系巨石涧垦殖场职工,一辈子开荒种茶,退休后又独自一人上山帮垦殖场看守山林,防火防盗,吃在窝棚睡在窝棚,没想一晃又是十几年时间。老曹说巨石涧是什么地方,是鬼打得人死的地方,除了野兔、山麂及苟合的男女,其他什么活的东西也看不到。前不久下大雪,有一对男女在山林中迷了路,还是他带着110警察在一处绝崖下找到的。
当时谁也没注意那位胖胖圆圆的女退休教师身上有何不正常之处。秦老师和他爱人李老师好像来过不只一趟。几十年前,秦方志夫妇在巨石涧垦殖场附属中学当老师,住处和老曹紧邻。秦方志为人实在,出身方面大概又有点问题,出来进去常受人欺负。老曹是巨石涧本地人,又大大小小当了点干部,在人前能说得上话。老曹有正义感,看不惯老实人受欺,据说在生活上曾给过秦方志夫妇许多帮助。秦方志夫妇一直记着早年那段情,不止一次利用休息时间爬到半山腰的窝棚探望老曹,每次来了都不空手。谢玉学亲眼看到李老师将鼓鼓囊囊一袋礼物塞到老曹手上,老曹也表现出一副安之若素的模样,身子站也没站一下,接过礼物随手搁到一边。
谢玉学一口咬定,在那天的整个相处中,他和女退休教师李富荣自始至终没有过任何正面接触,也没说上一句话。谢玉学原本寡言少语,到了人多的场合,尤其当着陌生人的面,他的话会更少,而女教师李富荣同样不是话多的人。后来想到窝棚后背的那台土灶,灶膛中的熊熊大火,灶台上下忙碌的人,谢玉学略略迟疑了一下。不过即便是灶台边的谈话吧,那也是一伙忙碌的人在忙碌之余的七扯八拉。他们当时说到了什么?对了,他们曾说到味精。老曹的侄子炒菜时忘了放味精。有一个人说味精不放也罢,味精吃多了对身体没好处,他有一个熟人某某,家里从来不吃味精的。谢玉学那天一直隐隐的有点胃痛。灶下暖和,他就蹲在那里塞柴火。他接过话头,说他家就从没吃过味精,不过他们并非出于饮食上的讲究,他们是根本没意识到炒菜时还应该放味精。谢玉学的话引来众人一阵哄笑。在哄笑中,李富荣似乎多看了他几眼。因为大家都被他的话逗笑了,有人多看他几眼是很正常的,他没有在意。
据武常介绍,李富荣老师的病就是从巨石涧回去的当天晚上,具体说是第二天凌晨三四点钟发作的。李老师做了一个梦,梦中她看见了谢玉学。于是在一惊之下匆匆忙,忙醒了过来,从枕边摸出表看看,不过十点来钟。毕竟上了点年纪,在巨石涧爬上爬下劳累一天,潦潦草草吃了点东西,洗过澡,八九点钟两夫妇便上床躺下,并且很快入睡。李老师以为今夜一定会睡得很好。李老师平日有点失眠的毛病,故此很希望能睡个好觉。她没想到不过眨眨眼的工夫,自己便从梦中,从谢玉学某个身影、某个动作神情中惊醒。这时候李老师还未引起足够重视,她发现自己心口窝里微微出了点汗,考虑着是否被子盖多了。她把枕头朝外推了推,让自己继续入睡。这一次她,睡得稍久些,直至早上三四点钟发病为止。
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李老师一共重病三次,每次都在梦中发作,每次都必须到医院住个十天半月才得出院。梦中的人物是相同的,梦中的人物只有一个,那便是谢玉学。谢玉学面带笑容,缓缓走进李老师家门,不过神色之中却是不安的,痛苦的。谢玉学一只手微微按住自己的肚子,用一种缓缓的动作,找个地方坐下,长长的头发耷拉下来,罩住面门,谢玉学用手推上,过会又耷拉下来。谢玉学说不舒服,说他饿了,把胃都饿痛了。梦境暗示,谢玉学是个有问题的人物,或者说是个危险人物。周围人都害怕他,厌恶他,躲瘟疫一般躲着他,拒绝同他有丝毫接触。谁接触了谁就会被别人厌恶,前途、荣誉全完了,甚至连身家性命也失去保障。秦方志夫妇同样厌恶他,害怕他,不敢同他接触。但他们是脸薄的人,或者说是有知识有教养也有同情心的人,当然也是懦弱的人,从不敢像别人那样把厌恶之情赤裸裸表露出来。他们反而给他笑着,打着招呼,每次谢玉学上门,尽管他们心里在发抖,不过表面仍客客气气给他让座,倒茶。谢玉学以为自己受到欢迎,于是来得更多了,李老师一家也在暗中抖得更厉害了。直到最后,李老师大叫一声从梦中醒来,呼吸急促,手脚冰冷,胸闷难耐,脸色白得像个死人。接着她感觉到痛。一阵阵巨痛从身体深处往外奔袭,她的病发了。
武常讲得很生动,像是他亲自眼见一样。
“你能肯定,这个女人梦见的那人,那有事没事跑到她家呆坐的人,就是我吗?”好一会谢玉学问。他也被武常讲述的故事吓住了,半天做声不得。“我跟她根本不认识的,只不过才见一次面。”谢玉学说,“为什么不是别人,偏偏是我?”
“她说是你,我想这一点应该不会搞错。”武常说,“她的丈夫秦老师也不敢相信,曾反反复复询问过。,李老师说了,这不会有错,是那个人,那天在巨石涧遇到的,叫谢玉学。每次都是。当时她还不知道你名字,只知你姓谢,我们叫你老谢。何况,”武常看着谢玉学,“她讲到的那人,长长的头发,从两旁耷下来,推上去,又耷下来。还有,胃痛,胃不舒服。你的胃不就是常犯毛病吗?”
“这有点荒唐吧?”谢玉学说。过了一会儿,他反应过来了,心里有点不高兴。
“荒唐当然够荒唐。”武常说,“正因为荒唐,大半年过去,他们才一直没有给外人透露过。他们没有勇气说。照秦老师的意思,这简直有点丢脸,说出来人也不会相信,所以他们也一直没有当回事。他们甚至同医生也没有说。他们只说梦,在梦中发病,并没说梦见了什么。
谢玉学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跟他们接触多,你觉得他们是怎样的人呢?”
“他们是老师,一辈子做老师,有修养有文化,很善良的。”武常也有些发急,“我并投有瞎编。巨石涧的老曹是什么人?是个看守山林的糟老头。只因为人家曾有恩于他们,许多年过去他们还一直记着人家,时不肘过去看望,这一点不说别人,就说你,说我,我们能做封吗?”武常说对秦老师夫妇,以前他也不了解,不过这大半年,出于什么原因呢,志趣相投吧,他到他们家玩过多次。每次见面李老师都笑眯眯的,尽管话语不多,但为人热情,善解人意,没有半点所谓不正常的地方。相反李老师是太正常了。随便举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