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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第06期-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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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链像多半个手镯,包裹着一块红色的兽皮毛。大约八厘米长,一厘米宽,火石坚硬。火草是一种野生的绒果,揉搓晾干而成。火链火石相击,火星掉在火绒上燃烧。
  伊芬始终没搞太明白,每一次火种在火塘的柴下熊熊燃烧起来的时候,自己的内心,都会有一种莫名的感动。今天不仅如是,而且。穗动得泪水流淌了一脸,越擦越流,便不好童思靠到崩龙的胸前。
  崩龙笑了,伊芬从没有哭过,就是母子俩狗的死,她也没流一滴跟泪。崩龙笑着把她搂在自己怀里,他第—次感到伊芬成了自己的女人。
  俩人开始做爱。做过,崩龙摸着她的头发说,我会早早赶到雄当渡口,盖好房子等你。免得你大老远,再往这跑。伊芬就一口咬住他,又呜呜地哭
                             笑起来。
  
  
  十一
  达拉城,坐落在怒江西岸的山坡。城里城外都没正经的公路,只有一条坑坑洼洼破烂的砂石道。从达拉城开始,顺着岸边,跟着怒江水,弯弯扭扭,几百公里出高峡,到了大理城。
  兴许今天是集日,街上还是很热闹的。砂石路北高南低,稍微倾斜着穿过街区。靠山坡的一侧,几层高台阶上,断断续续坐落着一个个店铺。店铺的材料基本是石头与木板,深深浅浅,混建错落得杂乱无章。街上闲逛着慢慢腾腾来往的藏人、怒人、傈僳人和扛着大杆枪的士兵。各式各样的衣着,给这个街道,平添了几许纷杂不安的色调。街边偶尔也见两三个跣足独龙女,相互拽扯着,走走停停。文过面的鲸蓝色脸庞,露出欣喜,游移不定地四处张望。最热闹的是过马帮,几匹的、十几匹的、大宗的有三十来匹。乱乱哄哄的上百条腿扬尘而去,留下一地冒着热气的粪便。
  伊芬发寄了一批信件后,先到警察局询问清楚,再去银号拿印度卢比换成银元。银元在这里是硬货,什么都可以买。她先买了一匹黄骠马,一枝德国左轮手枪。又买了一顶大宽沿的藏人黑毡帽,塞严实她的一头怪发型。跟藏族牧人—样,她骑马挎枪走在街上,用马鞭把帽槽檐挑起老高。令人新鲜打眼儿的是,她的皮夹克和崭新闪亮的高筒大马靴。
  伊芬预想的种种购买,基本很顺利。只是最后在鸦片成交时,出了点问题。
  这店铺是个缅甸、印度混杂风格的建筑。几级石台阶上来,头顶的门匾上,用藏汉两种文字书写着四个斗大的金宇:珠宝首饰。
  看样子这家的买卖不错,三五一伙的藏族牧民,进进出出断断续续,一拨更换着一拨。
  屋中很暖和,佛龛前烟火缭绕,空气中洋溢着浓浓的檀香。伊芬的屁股刚刚沾上卡垫,一个秀润丰满,穿着橘黄色沙丽的俊女过来,端着杯甜茶,放到伊芬面前的漆桌。伊芬冲她点点头,环视了一下清静的店堂。两个跟俊女一样打扮的姑娘,正在把一拨客人送出大门。
  伊芬觉得是个时机,便伸出攥着的右拳,扣在桌面。稍停片刻,再张开,手心里是一朵拾印币卢比叠成的罂粟花。俊女用食指和中指夹起看了看,做了一个礼节性手势,柔声地说道,请跟我来,我们老板在里边。
  伊芬跟着她到了店铺的后屋,过了狭小的天井。开门之前,伊芬就闻到了一股渴望而又熟悉的烟香。
  屋中,离地快到膝盖高的大床榻间,一个娇小玲珑,黄红发誓偏耸的女人,从厚厚地毯垫子上欠起身,把手中的烟枪搁在炕桌。
  她俩相互审视的时间,大约几分钟。那是一阵,短暂难耐可疑的沉默。
  伊芬绷不住地笑了,她盯着老板娘的发臀,自自然然地想起了崩龙的“老熊屎”。她心里说,这女人的颜色,比崩龙的更像“老熊屎”。想到崩龙,伊芬心中忽悠了一下。和他分手后的这些日子,今天是第一次想起他。伊芬觉得身上很热,额头沁汗,便摘下帽子。
  俊女退出屋的瞬间,老板娘也展开了笑脸。她指指炕桌的另一侧说,不想过来抽一口?英语虽然蹩脚,但音质柔润。接着她眉飞色舞地又补充了一句,我还以为又是个臭牛仔。
  伊芬脱掉马靴过去,靠在炕桌上吹着火捻子,就迫不及待地抽起来。
  老板娘站起身,一直笑盈盈地打量着伊芬。
  谁也没说话,屋中很静。阳光像一道乳白色的瀑布,经过狭窄天窗的挤扁,蜂拥倾泻,滤透弥漫的烟雾,把金漆的炕桌搞得黄烁烁的,令人睁不开眼睛。两女人就被间隔在,各自的阴影昏暗处。
  伊芬放下烟枪,抹搓抹搓脸,躺倒舒坦了一下胳膊腿脚。然后一个深呼吸,精神爽爽地坐起,向老板娘致谢。
  伊芬接过老板娘递过的黄油纸包着的烟货,交了银钱,收拾了搭裢要去穿靴子。老板娘微黑涂着薄粉的团脸上,飞扬着热情。晶莹莹的黑眸子频繁眨闪,红泅涸湿润润的樱桃小嘴一抿,细嫩的手背揿在伊芬的掌心。她语气诚恳地再三地说道,干吗匆匆像阵风儿,在我店铺里住下多玩几天,烟我管够。
  对于刚刚从人烟稀少的独龙山谷出来的伊芬来说,这种热情,的确令人感动。但她还是婉言谢过老板娘的好意,穿戴齐整,拎着褡裢告辞。她有点想崩龙了。
  火石闪光的工夫,一伙警察破门冲了进来。不由分说,把老板娘连同伊芬一同逮住手腕,两人一副大铁铐子扣起。
  伊芬惊愕,老板娘却一副毫不在乎的神态。伊芬要警察给出解释,警察说,去局子里讲话。
  街上的行人很多,伊芬把帽檐拽低遮住脸。这犹如崩龙给野兽下的套子挖的陷阱,伊芬心中暗暗叫苦。心有苦衷还得盘算,警察不仅会没收鸦片还得罚款。伊芬早注意到了,达拉城的禁烟布告,满街贴的都是。而自己钱褡裢里的银元,仅够支付进山的马帮。更痛苦的是,按照这里的法规,罚没之后,还得扔在班房里,被拘上十天半月,惨透了。
  一审讯,伊芬松了口气,原来和鸦片没有任何关系。罪状是,店主老板娘道德败坏,专门喜欢和漂亮的女人上床玩。虽然庆幸,但她心中还是骂道:这碍你们什么鸡巴屈事了。“鸡巴屌”,是崩龙最兴奋时常挂在嘴边的。
  基督教堂的美国牧师莫尔斯,把伊芬保释出来。在教堂,伊芬休整了两天。教堂是个灰石建筑,在达拉城北几里远的坡台上。几里长的青石板路,低低高高弯弯曲曲,一直铺设到教堂门前的空场。这是当地的500多名教徒,花了整年的工夫修造的。
  在伊芬住进教堂的第二天深夜,达拉城中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大火冲天。枪声噼噼啪啪,由稠密到稀疏,半个时辰之后才消停。
  东天泛亮时,莫尔斯慌慌张张敲开伊芬的房门,让她赶紧喊了马帮出发进山。告诉她,昨晚述拉警察局被炸,枪械库被抢,保险柜里上万两的鸦片和10个极晶熊胆,一扫而空。现在整个达拉全城戒严,四处抓人。南北城门口,都是荷枪实弹的军人。
  伊芬庆幸,昨天下晚就把马帮聚拢到教堂北坡沟的鹿马登村过夜,否则今早,他们无论如何是出不了城的。
  当伊芬和牧师,气喘吁吁地把还在熟睡的赶马人都叫醒。大家伙才发现,马帮头不在了。
  马帮头30多岁,个矮,面老如核桃,所以人们叫他老马倌,是个怒人。马帮里年龄最小的赶马人,只有12岁。12岁的小马倌,瘦精精的赤着脚,管老马倌叫阿爸。有人说小马倌是老马倌年轻时,在驿道上种的。的确,哪个赶马人在途经的山野村落里,没个相好?当然也有人说是道上捡的。说是马帮几年前过察瓦隆冷杉林时,小家伙光着腚跟,从树尖尖跳到马垛子上,跟着马帮走到断黑,就被老马倌收留,当了猴子养。说猴子,一点不假,那时这孩子一身长毛,虽不会说话,可手脚敏捷,悬崖峭壁,险途陌路,都是他开道。几年来,老马倌给他衣服穿,身上的毛开始蜕化得越来越少。但说话还是不行,含糊不清,人们只能听懂几句。再有,这孩子就是不穿鞋子,穿了鞋子他就不会走路爬树了。伊芬注煮过,赶马帮的人基本没光脚的,大多穿草鞋。说草鞋也不准确,因为是芦苄草和麻布皮条子混缠韵。
  这会儿,小马倌揉着惺忪的眼睛,跟大伙咕咕噜噜说了一大堆,人们只听懂:阿爸,警察,娘婆,睡觉。
  大家都认为应该等卜等。
  牧师叹了气,把自己担心的—股脑说出来:是死是活还不知道,等到何时;可没有老马倌就跟没了舵子,怎么走;不走又不行,这里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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