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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环指着老五道:“她有这个意思。”老五心里怪怕的,嘴上却不否认,她知道,这一关迟早得过。
僵了半天,玉环才又说:“别以为我今个是想来和你们争啥,我啥也不争,只是要和你们说清一桩事,你们应下,这三江货栈就是你们的,不应下,我就一把火把它烧了。你们知道,这种事我做得出。”
老五和百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了好半天才问:“啥事?”
玉环盯着百顺道:“你给我到你姐夫的手枪营去当兵!”
百顺呆了,可怜巴巴地看着老五。
老五却笑道:“嘿,姐姐,我以为有啥了不得的大事呢,不就是当兵么?百顺去就是了!这阵子,我就一直和百顺说这事呢!”
伸手捅了百顺一下:“是不是呀,百顺?”
百顺稀里糊涂点了下头。
老五又说:“那日观操回来,百顺的心就有点活动了,直夸姐夫威风,我就在一旁说了,有这么个做营长的姐夫,咱去干个连副,准没亏吃。百顺也说是。”
玉环不理老五,只盯着百顺道:“那好,孙百顺,今儿个你就当着你亲姐姐的面大胆说一声,这连副你干了!”
百顺不说。
老五火了:“你说呀,咋成哑巴了?”
百顺被姐姐和老五两个人逼到了墙角上,已无路可退,只得说了句:“我……我去当兵。”
玉环道:“大声说!”
百顺不由想起了当年在父母坟前的情形,觉着这么多年过去,他都成家立业了,姐姐还是这么霸道,真恨不得扇姐姐一个耳光。
然而,因着老五和三江货栈,却不敢,只得大声道:“我去,去到姐夫手枪营当连副!”
玉环从怀里掏出勃朗宁,摔到百顺面前的桌上,说了句:“那好,我和你姐夫就候着你这个连副了!”
说罢,眼中的泪禁不住要往下滴,玉环怕被百顺和老五看见,一扭身走了……
玉环前脚走,百顺后脚就和老五闹起来。
百顺说老五为了个小小的三江货栈就卖了他,把他往姐姐的枪口上送,压根没安好心。
又气恨恨地说:“我这辈子的仇人不是张天心,而是这死不了的姐姐!”
老五道:“你知道就好,我叫你去,也是无奈,咱得过日子,没点底子不行。你个去当兵,你姐没准真敢到货栈放把火。”
百顺说:“那我干脆把俺姐弄死。”
老五道:“这倒不必,你去当连副,不一定就去杀人,要杀就让你姐夫去杀,关你屁事!”
百顺哭丧着脸:“那我非去不可了?”
老五说:“先去吧,看着不对劲你就跑回家。”
就这样,百顺成了自己姐夫的部下,到手枪营做了连副。
也就是在百顺刚穿上军装那日,汤成来喊百顺和玉环过去,说是汤副旅长病重了,连日高热不止,看情形怕是不好。
玉环、百顺和方营长立马随汤成去了三江货栈。
众人进屋一看,汤副旅长真就不行了,头上敷着毛巾在床上躺着,无一丝活气。身边有两个先生,一个老的,一个小的,都摇头。汤太太守在床边哭,老五站在一旁发呆,不知该咋办。
玉环和方营长一商量,决定去找岳大江想办法。
当晚,岳大江来了,还带了军医来,连夜把汤副旅长送进了安国军的军医院。
到军医院住下没两天,汤副旅长就死了,至死也不知得了什么病。
玉环嘴上没说,心里却认定汤副旅长是让百顺和老五气死的。
办丧事时,玉环私下对方营长说:“老六说对了,老五真不是东西!今个儿,叔毁在她手里,日后,只怕百顺也要毁在她手里哩!”
方营长连连点头道:“是的,是的。”
第十五章
汤副旅长死后不久,一场大战爆发了,十万北伐军分三路北上,对张天心的安国军发起了不可阻挡的强大攻击,相继在省城西北、东北两个方向突破张天心的防线,一举击溃安国军和奉军十二万人马,把战场推到了省城四周。
孙大麻子的定国军集体输诚三民主义,成了国民革命军的新六师,与白富林的独立师一起,从侧翼向省城急速推进,和正面攻击的北伐军形成相互依托之势,省城己势在必失。
守城司令岳大江一看情况不妙,真就“择木而栖”了,当即和正面北伐军联络,率部起义,一下子把张天心推到了绝路上。
省城易帜那日怪吓人的。
岳大江下令易帜时,张天心还呆在城里的督府,准备顽抗,督府四周禁了街,担当警戒的是张天心的双枪卫队,兵力约有两个连,卫队长姓钱,对张天心十分忠诚。
东关附近还有两个团,其中一个是重炮团,也是张天心信得过的队伍。
岳大江当时在城里的兵力也只不过两个团,能否抗过张天心是很说不准的,——城外的形势对岳大江有利,城内的形势却对岳大江不利。
然而,岳大江还是决定干,以保护城池为借口,先稳住了重炮团。
岳大江在电话里对重炮团的刘团长说:“刘团长,你只要中立,不在城里开炮,就算你站过来了,北伐军进城,我包你无事。——若是张天心侥幸胜了,你还照做你的团长。”
刘团长心里明白,北伐军已兵临城下,张天心大势已去,一小时后就答应照办。
另一个团不予答复。
岳大江下令自家的两个团开上去,用连珠枪堵住了他们的进路和退路。
这一切布置完后,岳大江亲率自己的护兵队和方营长的手枪营开赴张天心的督府,上演武装逼宫的最后一幕。
百顺做了手枪营的连副,自然逃不脱这最后一幕的出演,只得随队行动,被迫跟着岳大江和自己姐夫方营长,沿国民大道一路南行,向督府进发。
这时,百顺的连副做了刚好二十八天。
机会就这样奇迹般地送到面前,——那日,如果方营长和百顺愿意,是完全有可能亲手干掉张天心的。
岳大江率队出发前就说了,倘或张天心和他的卫队抵抗,就武力解决,断不可留下后患。
方营长心里清楚,岳大江是想干掉张天心的,干掉张天心,岳大江便无后顾之忧。——行前,岳大江虽没明确发出对张天心个人的格杀令,但格杀的意味已隐含其中。
一路开进时,骑在马上的岳大江还装作无意地和方营长谈起过老长官,说老长官当年死得冤,骂张天心开了杀戮俘将的恶例,致使后人冤冤相报。又说,老长官若知道张天心死于今日,必会含笑于九泉之下哩。
方营长当时也骑在马上,正和岳大江走个并齐。
方营长嘴上不得不应付岳大江,心里却想,你老岳要借刀杀人,老子才不上当呢!张天心不管咋说也是个督办,就是败到底,也有一帮贴心的部属,他杀了张天心,没准就会有人来为张天心复仇,——他不能为着死了多年的老丈人种下祸根。
又想,岳大江这人也靠不住,——岳大江是出名的滑头,极可能在他杀了张天心之后,翻脸不认账,把他毙了,为自己捞个好名声。
自己不愿干,却认定百顺有义务干。
方营长马上把岳大江的话说给百顺听了,要百顺相机行事,于必要时击毙张天心。
百顺连连摆手说:“姐夫,我……我不行,要……要干得你干。”
方营长火了,用马鞭指着百顺的额头道:“孙百顺,你狗日的真他妈混账!你爹的事你不管,倒要我这个外姓人来管,有道理么?!”
百顺心里惭愧,不做声了。
方营长又道:“你甭怕,岳司令既有这意思,你就放心大胆干好了,成事后,岳司令会赏你呢。”
百顺这才抖抖颤颤说:“到……到时再……再看吧。”
到了督府前的大都督路,手枪营当即和张天心的双枪卫队交上了火。岳大江的护兵队迅速占领了街面两旁的房屋和邻近制高点,掩护着街面上方营长手枪营的弟兄对督府发起正面强攻。张天心的双枪卫队则凭藉街垒工事和督府大门前的麻包掩体,进行激烈抵抗。
一时间枪声大作,大都督路乱成一团。
双方都使上了连珠枪,冲在头里的弟兄死伤不少。
打到后来,不知是张天心的双枪卫队不行了,还是张天心本人下了命令,督府门前挑起了白旗。
两边枪一停下,督府的一个副官长就摇着白旗过来了,请岳大江到督府去谈谈。
岳大江执意不去,明确要求张天心和他的双枪卫队缴械。
张天心无奈,只好和岳大江在电话里谈。
张天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