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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安娜是个身材娇小的女人,一头浓密的乌发此时汗津津的,散乱地摊在枕头上。她已经脱下了凉鞋,脚上沾了些灰尘,看上去颇有几分孩子气。他很想抚摸她一下,但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怕万一惊扰了她,也许她真的睡着了呢。
他走进洗澡间,脱下衣服扔到地上,在淋浴器下面痛痛快快地用冷水冲了很长时间才关上水龙头,然后在腰间围上一块浴巾,光着脚走进卧室,身后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当他翻找干净的内衣、休闲裤与衬衫时,头发上的水滴进了敞着口的行李箱。他不时地瞅一眼床上的妻子,但是她没有任何动静,因此他敢肯定至少眼下她在熟睡。
他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不想离开房间,怕她醒来时他不在身边,但是他想不会在外面耽搁太久的。顺着走廊,他来到了饭店的环形大厅。这里对他来说并不陌生,因为几个月前他就曾经仔仔细细地研究过特地索取的旅馆的宣传册。大厅里放着几张桌子,上面摆着插着鲜花的赤陶花瓶。桌子周围放着几把藤椅。通向露台的拱门上方悬挂着花篮,郁郁葱葱的绿叶瀑布般地垂了下来。在他看来,这里是既赏心悦目,又温馨舒适。他想,要是乔安娜也这么想就好了。
大厅里除了前台接待生路易斯以外,没有其他人。马丁夫妇的住宿登记就是他给办的。
“啊,麦克斯威尔先生!有需要帮忙的吗?”
“明天能给我们安排一辆车子和一名司机吗?我们想单独出去转转,不想和大伙儿一起去。我的妻子身体不适,很容易疲劳。”
“没问题,”路易斯说,“我们最近刚雇了一个导游专门负责私人观光,他很称职。”
马丁点点头,“听起来很不错,那就定在明天上午十点左右吧。”他从桌子上摆放的物品中找出一本装有本地风光图片的文件夹,里面有瀑布、白色沙滩、华丽的教堂和当地市场的照片。他希望其中某一个景点能够引起乔安娜的兴趣。
当他回到房间时,乔安娜已经起来了。洗澡间里传来哗哗的流水声。他在阳台上坐下来,一边欣赏着文件夹中的图片,一边盘算着:乔安娜可以在集市上买些东西,像刺绣或当地的手工艺品之类的玩意儿。她过去一直是很热衷于这种乐趣的。
过去的乔安娜一直没有从他的记忆中消失,此时此刻再一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中。这使他心情沉重起来,对心中的希望是否能够成为现实产生了怀疑。他多么希望找回他所熟悉的从前的乔安娜,快乐的乔安娜!为了这个愿望的实现他才特地安排了这次度假。面前的这个女人对他来说是那么的陌生:沉默寡言,无精打采,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仿佛裹在一层厚厚的茧壳中,让他怎么也看不透。
她的医生曾既武断又很不耐烦地向他保证,她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问题,“你的妻子只是因为一次不愉快的经历而反应过于强烈罢了。你把这看得太严重了。”
他对此持有异议。医生很容易用一种温和的宽容态度对待乔安娜,就像对待一个早熟的孩子一样,因而会低估乔安娜所经历的感情上的冲击。这是马丁所反感的一种态度,然而他能够理解。连他有时也觉得自己更像乔安娜的父亲而不是丈夫。可是,该死的,她毕竟是个成熟的女人啊,是他的妻子!
洗澡间里的水声停了,乔安娜走了出来。她穿着一件轻柔的海蓝色睡裙,乌黑的湿头发松松地盘在头顶上,有一绺没有卡住的鬈发垂了下来。
“你刚才睡着了吗?”他问。
“睡了一会。你有没有到旅馆的其他地方看看?”
他似乎觉得她的声音里有一丝欢快,便紧紧地盯着她看,急切地希望能从她的脸上找到些迹象,但是结果发现那只是他的想像而已。她的微笑没有温暖。她的眼睛,那双美丽的棕色眼睛好像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远处的什么人或某件东西。他心中瞬间的希望破灭了。
失望之际,他习惯性地摘下眼镜,用拇指和食指揉了揉鼻梁。他一直没有忘记,他的乔安娜是被大约一年前的那个夜晚的记忆缠住了。而他也不例外,这一点上帝清楚。那天因为加班他很晚才回家。当他把钥匙插入家里的门锁孔时,听到了她的尖叫。他冲进卧室,见一个人影转身从窗户跳了下去,撞碎了玻璃,落在两层楼下的一丛灌木上。那人摔断了腿,在一小时内被警察带走了。
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这个人他们俩以前都没见过,是一个设法闯入他们家中的喝醉了酒的流浪汉。他的目的何在?抢劫?或是强奸?没有人清楚,而且也无关紧要了——反正他连碰都没碰她。
然而自那以后就开始了不断地为她寻医问药的生活。换个房子也不见有什么好转。一次又一次地,他一进家门,乔安娜就扑到他怀里放声大哭,坚持说她刚才看见了上次那个闯进他们家的人,而实际上人家只是一个过路的陌生人、送货的工人或邮递员,甚至只是人群中的任意一张面孔。他让她别担心,因为那天晚上进了他们公寓的那个人已经被关进了监狱。然而这种解释她不愿也不能接受。随后的数周里,她的隔三差五的歇斯底里的发作把他吓坏了。后来,她竟萌发了买枪的念头,以便他不在时自我防卫。他当然不能答应,甚至不愿和她讨论这件事。她就把自己锁进卧室里,任凭他怎么请求也不开门,最后他不得不把门从门框上取下来。
她用冷冷的目光盯着他,用沉默无语惩罚他,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他不得不违背自己的理智,做出了让步,给她买了一把小左轮手枪。虽然他给她详细解释了所有安全细则,他的忧虑并没有消除。她把枪放在床头柜上。每当他夜晚迟归,发现她躺在床上,武器触手可及,那种情景就令他不寒而栗。
他每天都要面对她的冷淡,她的那种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劲儿的态度。当他提议去墨西哥旅行时,她只是耸耸肩,淡淡地说,“马丁,你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那是你的自由。”他满怀期待,却被泼了冷水。然而他没有轻易放弃。从前的她曾经是那么开心,整天忙着疯狂购物,和朋友电话聊天,制订采购计划,研究旅行手册,或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直到他听得不耐烦了才肯罢休。他多么希望生活还像以前的老样子啊!
当他把她一个人留在阳台上,进房间取出行李箱中的衣物时,他想起了那把枪。她本来想带着它,在机场设法逃过检查。他坚决反对这个在他看来无比荒唐的怪念头,她却非常恼火地抗议说,“人人都在这么做!看看报纸吧!到处都是关于人们轻而易举地躲过安检的报道!”
后来他总算使她相信了那样做的危险性,或许她根本就不相信,这只不过是他的希望罢了。当他取衣物时,心里仍在担心在一堆衣服下面,或者在某件衣服的口袋里,会发现可以证明能够轻松躲过安检的证据。最后他终于完全放心了。他已经把两个箱子里的物品全倒了出来,按照自己的想法把东西整理了一遍,因为他知道她对此既不关心也没有亲自动手完成这个任务的打算。
日落时分,她同意沿着海边散会儿步。晚饭后,她说很累,他就放弃了晚上出去娱乐的打算。他们很早就休息了。他把灯关了以后,在黑暗中,她说话了。“今晚的那个服务生,”她说。
他就要睡着了,此时不得不强打起精神,“那个服务生?他怎么了?”
她沉默了片刻,最后说,“算了,不要提他了。”
那个服务生。他知道她话里的意思,心猛地沉了下去。他竭力回想当时的情景,却不记得那个家伙曾盯着她看,或有什么试图吸引她注意力的举动。当她把被子甩到一边,往阳台走去时,他假装睡着了。后来,他真的睡着了。醒来时,一束阳光透过门缝射进来。她躺在他身边,还是平时的姿势,像胎儿一样地蜷着身子,双手像做祈祷似的十指交叉握在一起,放在面颊下。
当他从洗澡间里出来时,她向他道了早安。他努力使自己相信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愉快。“穿凉快些,”她说,“天气很热。”
稍后,趁她穿衣服时,他来到大厅里找路易斯。路易斯已经安排好导游十点过后来接他们,这样他们在驱车去村子里逛集市前可以有充裕的时间吃早餐。
后来回头想想,他才意识到这次冒险从开始就注定要失败。吃早饭时,乔安娜的情绪和刚起床时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