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什么一种生活呢?”
春兄似乎是同感了似的叹了一口气。
“也许我说得太多,使你不懂,但是在语气里,我敢断定一定是可以赋予你一
种诱掖的强力的……我希望你就在这强力里作一个新人,这就是我对于你惟一的愿
望。”
“我自己因为过于狂热——不,也许由于过分的冷静的缘故了吧,致使我所有
的筹谋,都终结成为泡影……好,这个我们且不去谈它……”丁宁想忘却一些什么
过去的事情似的把眼沉沉地闭了一下,又继续下去——“所以我想在你的身上做出
一个奇迹,取得了一切的偿获……”丁宁又憎恶地扭转了一下头颅,真胡涂,此时
他自己非常地憎恶自己,为什么偏用奇迹,偿获,这几个不正确的词汇来表示自己
的意思呢?……简单的一句,我想把你这块材料还原你的价值……这就是我的工作!”
丁宁低了头,用一只手烦恼地捋着下巴。他本来想说:“这就是我所要做的终身的
全部工作,过去的历史在你们的身上投下了种种不良的暗影,把你的原来是好的而
今变坏了……我不能容忍这个,这个就是我工作的一切……你是广大的科尔沁旗草
原的缩影,科尔沁旗草原就是我们古老的种族的全型,我不能容忍这个,我要从他
传统的病态上脱去了这件玄色的衣裳,这就是我全部的工作,你便是工作的开始,
一个优良的信号……”
但是这一番话只是在他心头掠过,他并没有说,他只是考虑地向她看了一眼,
便又梦幻地胜利地自语着:“一个新人,一个智慧的新人……”
春兄无神的痴着,把脸尽向上望着。
天空明蓝如紫,处女星放出皎洁的莹华。
二门外的柳梢轻轻地摇摆。一只蝙蝠翩跹的从眼前飞过去,一会儿,又隐没在
廊前的屋瓦里。
上屋隐约地传来一阵王灵仙圆和洪亮的梵音,但是不到十分钟又寂静下去了。
春兄悄悄地把头放平了。
“我想三两天回家去一趟……”
“为什么呢?”
“因为妹妹弟弟病了!”
“我想看看他们,而且我就要走了,我把他们寄养给我一个姨家,因为,因为
我爹现在已经和霍大游杆子们勾了手了……我把他们安置了,完了我就不管了……”
“你这个人真奇怪,你安插你弟弟们,你就让随便谁去还不行呢,非得你自己
去不可吗?真是奇怪之至了!”
“他们能吃了我吗?我不会那样愚笨……”
“这个不是愚笨不愚笨的问题!”
春兄有趣地看了他一眼。
“真的,我还要特意地去看看呢……他能把我怎样了……只有我母亲死我去过
一回,什么人都没见着……我不知道我的弟弟们已经变成什么样了……我知道我爹
捎信说他们病了,那是骗人,但是我要去的,是的,我要去的,我一定要去……我
看看他们是什么样了……”春兄的眼睛热情地湿润了。
丁宁一方面觉得她的欲望似乎表明是一种女性的弱点,另一方面却觉得足以反
映出她的性格的坚强,所以也不想给她以一冲过分的打击,只是淡淡地说:“不过,
你去的时候,一定得和程喜春同去!”
春兄沉默了一会儿,便自语地说:
“唉,我将永远不能有自主的快乐了……我的命运就像一个生病的小孩……如
今我试探着要站起来了……唉……”
丁宁很快地拿起她的手来。
“我知道你的……你的向上的意志是可嘉的,你的意志的急切简直使我震动,
但是……唉,你像一个刚被松绑的人一样,你会闪跌的呀……”
春兄漠漠地摇了一下头,似乎说:“即使是闪跌,那已不复再是被捆绑的人了
……”
丁宁心里想,想不到刚学会游水的人,才正要超越大海哪……他悲悯地感动地
向春兄看了一眼。便说:
“你试探着要求自主,你是对的……,从今后你是一个新人了……”丁宁捏着
她的手,“现在你是一个新人了!”
春兄不由得不好意思起来,把眼迷乱地回顾着,用嘴轻轻地说:“你去吧……”
丁宁便不言语,大踏步地走出来。
走到二门子外边,老板子正饮完牲口,辕马痴重地在地上打滚,几匹矫健的骡
子看着丁宁走来,竖起耳朵来咻咻。
“呔,嗐着——”刘老二拿着大鞭看守一匹儿马,儿马像一只长颈鹿似的炫示
着自己的圆钝的脖颈,在前头尥蹶子跑。
“刘老二,程喜春呢!”
刘老二一看是少爷,连忙气喘呶呶地立下来,说:“程喜春铡草去了,一会就
来。”
丁宁看着那匹儿马子一径地摇摇摆摆,趾高气扬地钻到别的马群里去吃草去了,
便问:
“你怎不看那儿马子去了呢?”
刘老二露出纯朴的笑来:“看见少爷就不看儿马子去了。”他刚说完,脸上便
红成紫色,脑袋上方才跑出来的汗水也蒸腾得厉害。
丁宁觉着好笑,便高贵地笑了一笑,打趣地问着他:“你这几天又有了什么新
闻吗?”
刘老二本来是想觑着一个机会拔起腿来就跑,一看少爷意外的不但不恼他,反
而还问他有新闻没,便登时觉得勇气百倍,想把自己所筹谋的大计划,就趁着这个
机会来执行。
“少爷,你知道大山自从那次推地不成,他起什么故鼓楼了?”刘老二一边觑
着少爷的神气,一边故作惊疑地眨着眼睛。
丁宁神色自若地等他说下去。
“他,他,少爷,他他想琢磨孔老二的大闺女大使!”不知道是这几个宇过分
地吃力呢,还是一提起大闺女便引起了刘老二的过分的害羞所致,刘老二的脖子比
脸都红了。
“什么孔老二?”
也许由于丁宁的口吻的过分的严厉所致,刘老二意外地浑身一跳,但一听清楚
问的是“孔老二”不是“刘老二”,便连忙镇定下来很安详地说:
“呵,就是咱们南园西边的那两间破房子的那孔老二呵,不是那年因为冬天过
不去冬,他给老爷磕的响头,老爷招下他的吗?可是这几年他赶边猪①也不剩钱,
去年又被胡子劫了一回,利都抛了。所以孔二老婆又不正干了,他也供不起家吃,
孔二老婆就从她大闺女身上想落儿②,那成想那大山又到处闻臊……”刘老二机械
地咽了一口吐沫,“少爷你想,她的闺女还能招出好人来吗?都是吃山靠海的飞球
打弹的,守着咱们近近的,你想,少爷你想……”在伙房的灯光照耀里,刘老二一
双眼睛使劲地盯在丁宁的脸上。“而且,少爷,大山的八舅就是那道号的,老北风,
老北风呵,这几天听说扶城都让他攻下来了……少爷,大山,难免……不哇,这就
得提防,不能屋内关贼!”
①赶过猪,从柳条边卫把猪赶到边外,贱买贵卖。
②想落儿,想捡便宜。
丁宁微微地蹙了一蹙眉头,便说:“好,一半天你领我到他家看看去!”
他想必是忌妒大山现在的地位,一看上次推地之后,我还没有撵走他,便更加
使他不平,所以现在又钻心磨眼地想把他谮陷,不过,孔老二之家,倒是一个很可
观察的对象,大可到那去视察一下……
“而且,孔二老婆,少爷——现在又学了些魔法,见天大说大讲的,还打起香
炉碗子给人治起病来了呢……”
“好,明天,后天,好,后天晚间我跟你去看看,你去叫程喜春来!”
丁宁等程喜春来了,吩咐他后天正午护送春兄去上大菜园子苏黑子那里去,便
低着头回来了。
走到花栏,春兄还坐在那里,两眼看着天。
丁宁走到她跟前便问道:“我问你,这几天,大山怎样了?”
春兄并不即刻回答,呆了半晌,才慢吞吞地说道:“他怎样了?他还是大山呗!”
“他……憎恨……我……吗?”
“自然他要憎恨了,他也不是从今个才憎恨,那是老早老早的事……不过现在
更厉害罢了。”
“他说他过些日子就要回鸳鹭去了,他再不想在这里呆了。”
“他回去干什么去呢?”
“谁知道呢……我想他不会就此软弱下去的……”
“唉,他也和你一样,一样缺乏一面镜子,也可以说缺乏一种教育,教育你们
认识你们自己所代表的这雄阔的草原的力量……可惜我试探着要做到这一层,可惜
我的力量还不够,是的,也许还没到时候,到时候也许在自然的风霜里你们会成熟
得更要健全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