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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
花占魁赞叹的向那两件奇特的东西,刚想要唱一句,但是一看见头向里躺着的
是老田凤,便憎恶地看了一眼向外走去。
“富的呀,富的呀,都得一个一个的咯崩咯崩地死了……腰斩三截……”张大
白话不知在什么时候喝醉了,杨大瞎和李大邪火把他搀过来,放在炕梢上躺下。
“穷人是男人托生的……富人是女的托生的……大粮户都是……都是兔子……
托托生的……”张大白话浑身烧得滚热,翻了个身,“什么?……你有三碗吃两碗,
有两碗吃半碗,你碗打了,手也砸了呢!……”
张大白话又翻了个身,嘴里嚼了一些一点也不清楚的话,又似哭似笑地闹了半
天,才像一滩泥似的睡下去了。
屋里的人愈来愈多了,小半拉子送来一盏头号吊灯,挂在屋子中心,屋里多出
一层雾一般的晕黄的灯光。
王发今天觉着给老田凤说和了事,心里十分高兴,便搓着手凑到黄大爷跟前:
“大爷,咱们也得研究个究竟呵,寡这么相着也不行呵,撇得大家都火龙了,干瞪
着眼没法子想,这还行吗?”
“可不是怎么的呢,我也是心急呵,今天早半天我就和刘老爷研究,也想不出
个主意来呀——我到老猜不透少爷的心。”黄大爷觉着炕太热,向外慢吞吞地蹭了
一蹭。
“刘老爷呢……”
“唉,我也寻思不出个道儿来。”刘老爷细想今天晚饭后偷空想去见丁宁,可
是少爷没见,所以他的心里也飘忽的,不知道少爷还是另有机关呢,还是嫌他办事
办得不好?
“我看少爷是呒这个意思,少爷的手段是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完了你吃不了
撑胀了你肚子,他再用小棍敲得你肚子疼。”
“我看只怨大山那小子,那小子花言巧语把咱们卖了!”——刘老爷拍拍地磕
着烟袋。
“我不怨大山,依我看,怎么说呢,那小子倒是一片热心,想把咱们都逼上梁
山,非和少爷牛上不可,到那时他丁家怎的,他丁家也没法,地都不种了,没有的
事——你别看现在少爷这么说呀,少爷是端着架子等咱们去求他再租哪!——那时
自然可以退点粮了,那成想咱们一出手就软,结果全砸了!”
黄大爷惋惜地又不相信地把脑袋摇了半个圈。
“现在怎么的,只有再软下去了,武大郎的家伙,硬也硬不起来了。”是刘大
爷的声音。
“哎!——”王发半歪着头,把眼看定他,“怎能这么说呢?别灭自己的志气
——哎,道多得很哪——怎能那么说呢?”
“那么你的高见,你说得怎么样呢?”刘大爷口气里十分的不以为然。
“哎——”王发轻轻地摇了一摇头,似乎不满意他的说法,又似乎想摇出自己
的议论来。
“依我想呵,我们硬起来!我们就不租,就都推!你看现在这不都摆在这儿了
吗?他的地不出租也不行,没的事,天底下没有三四十处窝棚撂荒一年的人家,天
底下也没有三四十户的庄稼汉都推地不种的事,就打算有几份上江北的,像张大白
话那样的吧,也没有都去的,这不是拍拍屁股就走的事呵!没那么容易,所以将来
总得有一头打回头来不可,不是咱求他租,就是他求我们种……”
“这倒是呀……是的,这料得很对。”黄大爷点了点头。
王发刚想把头摇成一个圈儿自鸣得意,忽然老田凤卜扔家伙从黄大爷身旁跳起
来:“哎,王九爷,你算说到我的心上了。”
“呵,田四爷你还没睡着哪,哈哈哈!”王发高兴地大笑,自己觉着从这以后
在鸳鹭湖畔也算出头露日了,不枉自己奔波了一辈子的心血了。
“硬?……”刘老爷怀疑地嘲讽地念诵了一句。
“硬!对了!”老田凤了边擦着汗,一边挺了挺腰,眼光又像从前似的光毫四
射。
“现在是非硬不可了,要是我们低三下四地再跪到少爷跟前去求情,哼,你猜
怎么着呵?我们就都得听着人家的发落了,任凭人家叫咱们怎么的咱们就得怎么的
了——他说按原租的到这里来画押,不按原租的滚蛋,那么,我们还是滚蛋还是画
押呢?不滚蛋咱们就得按原租,按原租到上秋就得喝西北风,这是少爷给咱们摆的
独门阵——你不着这头就着那头!”
黄大爷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刘老爷刚想说话,老田凤便拍着大腿:“王九爷,从前我还不知道你肚子里还
有这么一套经纶,你说的都头头是道呵,如今咱们要撑起了呵,暗中托大管事一说
和,两头心里明白,他少去点,给咱们作点面子,咱们就顺水推舟,一推六二五,
退一升也租,退一斗也租,你说是不是?……”
“沿有那段理,从前咱们拿退租吓唬他,人家还不退哪,如今晚,咱们上赶着
人家去租地,人家还反过来给咱们退租,天底下有这段理?……”
老田凤冷笑了一下:“刘老爷你可是老了,天底下的理就在这块儿,少爷的脾
气你不知道,从前是咱们拿着他,所以不成,现在是他拿着咱们,所以就是一个字
——成!”老田凤说完了就对着王发笑了一笑。
“要按着你说的,那么我们要一个劲地软下来,那不更是他拿着咱们了吗?那
不更容易成了吗?”刘老爷鄙夷地一耸肩膀,“这是什么理呀?”
“唉唉!”王发对老田凤笑了一下,“这个理你可就不知道了,少爷这个人,
哎——还就是怕硬不怕软,你硬点他才愿意给你个好看瞧瞧,你要软到底,他才。
哎,一脚踩到你泥里去!”
“我不懂!”
王发和老田凤惺惺惜惺惺似的对看了一眼,便说:“看看他们别的户都怎样了
吧!”
“我们也推!”
老田凤一回头,一看是杨大瞎不知是什么时候坐在他们旁边,在那里凄眯着眼。
“好,你们也推,好!”老田凤又用眼睛向他扫了一眼,想看出他心里真实的
感情。
杨大瞎似乎又看见了大山的火炬似的怒眼:“你们还咬着牙推,再支持三天,
那边就得跟你们说小话!……”
“不过——”老田凤掂对着话是怎么开头,“不过是这样——咱们够个坎儿可
就得撒手呀,别死搬庄,是不是?”
杨大瞎还继续地沉思着。
于是老田凤又和王发仔细地讨论怎样推……
刘老二蹑手蹑脚地走进来,坐在一旁偷听着,他想这回他们的主意可让我听来
了,上回那个头功让程喜春抢去,结果闹得大得脸,把我都压过去了,这回我可…
…哼。
刘老二记准了王发和田凤的话,便又悄悄地退了出去,一出门,还暗暗地默背
了一回,生怕到少爷跟前忘记。
迎面来的大管事低着头走着。
“大爷——少爷在那呢?”
“你有什么事?”
“不,不……”刘老二红着脸,“不,少爷吩咐的……”
老管事也不理他:“你自己去找去吧。”便向伙房走了。
二厨夫看见大管事的走来,便招呼大厨夫:“大爷来了。”
“呵,大爷来正好。”大厨夫用手抹着围裙,“太太今个摔两遍家什了,怎么
我这几天的菜味,就怎的也弄不对口味呢!”
“唉,太太这些日子心情可大变了哪。哎,你就细着点心做吧,答对她个乐和
……”
大管事说着便转伙房里了。
大家一看见大管事的进来,躺着的便都坐起半身来,坐在炕沿上的就都站起来
了。
“坐着坐着!”大管事连拱手带点头。
坐着炕梢的李大邪火正捧着发烧的头在苦想,忽然听见大管事的来了,便憎恨
地向他龇了龇牙,觉着脑袋一阵剧痛,又捧起了头。
“没吃饱吧,太简便了,太简便了。吓吓。”老管事照例地客气着。
“那呢——吃得饱饱的,在家里那里有馒头吃呵!”黄大爷的眼睛拉成一条线,
眼角上堆满了笑意的皱纹。
“哈哈,我知道黄大爷不能挑我,田四爷,刘老爷……哈,都没说的,王九爷,
你自己抽,我刚拍过的。”老管事把烟接过来,又递还了王发。
“唉,我是脚不点地的忙呵,没法子,一整天也没说过来看看大家,多包涵,
多包涵……”
“说那里话,说那里话……哈哈,能者多劳呵。”王发挂了满怀的得意。
“嗐,反正见天是钱财地亩,来往人情,大门一开,就是这个……”
“可不,大家有大家的事,小家有小家的事,反正都是为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