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瞅了一眼。
丁宁把电报一叠放在挎兜里,就翻开借贷账,查五月份的进款,呢,五月有三
笔,行,三笔也行,提出来,全数送给她,打付这只无耻的苍蝇吧!
“我在家里听我们炮手说,北壕村失火了,大伙都猜是你们这里,我就说那那
能呢,你们家里有座镇宅神,还能失火吗?火神爷也得惧他三分哪……”
灵子微微地一笑,便像没听见似的:“……我刚才听得来的是昨天后街枪炉王
家失火……”
“怎么的呢,是气筒子炸了吧!”
“奶奶净说笑话,他家早年拧枪还自己起炉,这几年洋炮不吃香了,他就和日
本人勾着手贩卖军火,连机关枪他也能拧,从日本买来零件,自己上……”
“气筒子没炸,怎么来的连珠炮的脾气呢……”
“他家也是上下都交,得罪人也不少了,我听大管事的说,他是把他们地户凶
苦了,有一家狠了心,放了火,连夜往江北逃了……”
“哼,地户这年头才难斗哪,我家昨天就来两份推地①的——哎,也没法子呀,
过五月十三还不下雨,吃粮都烂在地里了,还讨不着个好,瞧着吧,耗子拉木锨,
大头在后头哪……”
①推地,就是退佃。
“王家去年存两千多石粮,现在都完了,王大阎王昨天跳火坑,大伙强死八活
地拉出来,浑身都烤焦了,我刚才才听说的……”
“唉。逼人逼在刀刃上,反正也没路了,狗急还跳墙呢!”三十三婶似乎在说
自己,又好像是说地户。
丁宁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对着刚写的字迹,失望地看了一眼。
今日枪炉王欠款到期,火速着人催付交来。
大管事。
慢慢地把条子团拢起来,划了一根火柴,失神地看它烧了。
一字眉又紧紧地扣在一起,匆匆地提起笔来又写。
五月份进项过小,现有急用,王家遭火,所欠能挤现即挤现,有一元算一元。
其余本利开清,仍按原利翻帖,手续扣紧。明后两笔收到即交,柜上如可通融,火
速回话!
大管事。
以后放款,应放短期,以便周转,盖九月间过挤,而春夏过滞,大大不可,大
大不可!
“灵子,这是四色礼的条子,你让大管事的去就买了,送到王家。”
灵子看了一下纸条上的字迹,心里一跳,便紧紧地握在手里说:“在芝兰斋买
罢?”
“是四色就行,废话!”
灵子又给十三婶斟一杯茶,就匆匆地去了。
丁宁心里苦苦地划算,想不到来得这么快呀,连苍蝇臭虫也都总动员了,他微
微地将嘴唇向下一扁,便轻轻地又从口袋里掏出电报来看着。
三十三婶又试探着神色,温柔地问:“谁来的信——情书?”
“是的——”丁宁冷冷地一笑。
“那个小姐来的?赏给我们看看。”
丁宁想着先消灭这苍蝇吧,然后我再处理一切的事务,要不然良好的食物,也
要被她散布上毒菌了!
“拿来我看。”
“不是。”
“丁宁,我求求你吧,你把我的心都揉磨碎了,我是个痴心人,我没有人家那
么弯着转着的……丁宁,我……”
“你还没吃过饭吧?”丁宁念头一转,便和声地问。
“我还不饿,我现在心里堵着堵着地疼。”十三婶把手捧着心。
“你看你,你一听见你自己妈家出事了,你就连饭忙得都不吃了。”丁宁已经
准备好了策略。
“丁宁,这你可是歪话。唉,想想你那样地对人,人能不难受吗?”
“其实也没啥——那些小子们还不都为的几吊钱下的注,他要拿出几万块来一
打点,也就完了,然后重新一改版,不印殖边的,印官银号的,还不是一样的活财
神吗?”丁宁疲惫地半倚在炕上。
“你可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三十三婶已经是满面的娇嗔了,可是还矜持着看
丁宁,“哼,造假票子,也是犯法的呀,连官银号的大老板,扰毛了奉票,还让张
小个子一枪一个地毙死了十几个呢,这个您先生也得算是扰乱金融呵……”
“扰乱金融也不要紧,他家有法政大学的呢!”
“人家跟你说正经话。你净拿人家开心,那个败家子你还提他干么。”三十三
婶用手拢了拢头发,暗暗地满足地呼出一口气。“我就是为的这个急,这次我借了
这两万,是我出阁后,和我爹爹办的第一宗大穿换,人人都说我在这得脸,手眼多,
展转灵,如今怎么样,我就得一眼让人家看到底了。如今你让我空个手爪子回家,
不用人家来白唠我,我自己就得满面发烧。我恬着啥脸活着,人家外放都是七八分,
知道是咱这用,才给我这个大脸,如今我要稍微有点针界那点大的应不过去,我这
几年的心血就算白熬了!”
“你自己的体己也够了……”
外边有人轻轻地扣门,丁宁探出头来,一看是大山。
“你就链两匹马,到小金汤把他们父女带来,就去,一定带来,听见了吗?就
去就回!”
“我还得接封先生去呢。”
“谁又病了!”
“大少奶奶。”
“接什么封先生?”
“太太吩咐的。”
“不行,就接中西药房老孙先生去,让钱跑道的替你——你就走!”
一字眉抽筋似的深锁着,丁宁把门轻轻地扣上,用手抚了抚发烧的太阳穴,把
头垂在胸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她又病了!
又是弹指声。
“谁?”
“少爷……”
老管事进门来,用着嗓子眼说:“柜上说老爷汇来的五万,都放账放出去了,
秋后的期限,现在也都干浆了。小过码上别处摘尖,能行。二管事已经起身了,刚
才平车站给商会来电话说:赶○三的老客被劫了。二管事幸而是○二走的,现在胡
子有人见着是顺着狼窝往小金汤那么下去,保甲都出来了,咱们的炮台都上了人…
…”
“什么,小金汤?”
“呵,就是,离咱们这里才五里,咱们家什都预备好了,今个打更的加双班!”
“呵——钱呢?王家的。”
“王家账房说了半天好话,本利都借到上秋,立了借字——账房办的——明天
到日子那注,今天还上,统共连息带利五百三十七元八角四,他抹了那个尾于,我
也应了,已经上账,这是钱——灵姑娘吩咐的那四色礼也送去了。”
“好罢,你去看看老孙先生来没有,让他仔细瞧——你知道啥病?”丁宁把钱
放在衣袋里。
“我就听小屏说,昨晚上魔住了,不是好声地叫起来,也不是什么新病。”
“去罢,各样的事都好好地办罢。”
老头儿恭敬地退出。
一个小丫头毛毛棱棱地从后厢里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红布包儿,看见丁宁就
跑。
“站住!”
小姑娘便垂手站住,心似乎还绷绷地跳个不止。
“什么事?”
“伙房地户来了要片子烟,少爷。”
“地户谁来了?”
“我也不知道。”
“谁让拿的?”
“下房传来的话。”
“混蛋,那里又来一个下房。”
小姑娘木然地立着。
“滚蛋!”
丁宁满心的疑惑,拖着一条沉重的身子,迟迟地走进屋来。
三十三婶正拿着一架大正琴,懒懒地弹。
看见丁宁就撂下化学胶的拨子涎着脸看他。
丁宁突然地回过头来。
“你的钱我不还了,你先给我垫出去吧!”
“哈哈,你可是武大郎打杠子,倒打一耙……你……”
“唉!”丁宁把两手都插到头发里去,头发像鬃毛似的披散开来。
三十三婶无语的把大正琴轻轻地拨弄了两下,便抬起眼来看了他一下,又很温
柔地说:“丁宁呵,我知道你心里有好大一块事,你不告诉我,丁宁,我知道……”
“你知道,好,你就知道吧。”
三十三婶又沉思地拨弄着琴弦的柱头。
三十三婶又轻轻地看了他一眼,又用化学胶的拨儿画着那“大日本造”几个金
字。
“丁宁呵,我知道你,你有事……”三十二婶摩着他的手说。
丁宁无语的把她的手放在太阳穴上。
“丁宁呵……”三十二婶伏在他身上呜呜地哭了。
“丁宁呵,你知道我犯了多大忌讳,委曲求全地就全你,可是你竟骗着我呀,
你连什么事情都不告诉我。不用说心事,就连家常琐事,你都不跟我谈。就打算我
是嘴大舌敞的人罢,只要是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