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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雪林·文论集-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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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哀乐通乎万物之喜怒哀乐,故视春花而如笑,聆秋虫而若悲,见星光之闪耀,则谓为天女
之流其明眸,夕雾之轻笼,则谓为夜女神之蒙其面幕,睹朝旭升于东方之云海,每设想阿坡
罗驱其驷马金车出于癉谷,聆暮籁萧萧作响于秋林,则又疑酒神方率其徒侣,歌舞于深山。
像东坡便是一个最富儿童气质的诗人,因此好将自然加以人格化,好凭幻想创造诗的故事,
笔者曾写过一篇《苏东坡诗论》。详细论列过,现不必一一举例。总之,凡为真正诗人者
“其性灵是永远不成熟的。他对世间万汇是永久张开一双初入世孩童的眼睛来看,抱着信赖
一切的孩童的心来相信的,否则他创造的泉源便枯竭了。”这是毛姆的话,我认为极有道
理。

    诗人性情既天真,第二个表现当然是“坦率”,他憎恶虚伪,不爱口是心非,对人对事
一本自然,赤裸裸掏出一片真心与恶浊社会相款接,因此免不得处处碰壁,事事受欺,可是
他永远不会悔恨。他若悔恨,便要去讲求阅历,体味所谓“世故人情”,这么一来,他也会
变成满腹机械,一个满腹机械的人,只配当当政客,诗的王国却要把他当作化外之民了。

    文学家的“狷介”与“刚直”也是姊妹德行。屈原若肯牺牲他的政见与公子椒兰、靳
尚、郑袖那群人同流合污,何尝不可永保怀王的宠幸与他的高官厚禄,但他总觉得“屈心抑
志”、“忍尤攘诟”,不是他所能干的,他宁可“伏清白以死直”、“虽九死其犹未悔”,
于是被排斥出去,受尽寂寞与艰辛,终于抱石自沉汨罗而死。陶渊明好容易谋到一个彭泽
令,想积点俸禄,归隐田园,所谓“聊欲弦歌,以为三径之计,”不过为须束带见督邮,莅
官仅数月,便决然弃去,“不为五斗米折腰”传为美谈。后来穷饿茅檐,江州刺史王弘和檀
道济都想交结他,他随宜应付,终不为屈。盖他虽是诗人,却严于君臣之分,自以属于晋朝
大人物陶侃之后,不愿再在刘宋朝廷做官,而王檀二人则为宋臣,故不屑与为友。昭明太子
称渊明“贞志不休,安道苦节,不以躬耕为耻,不以无财为病,自非大贤笃志,与道污隆,
孰能如此。”实非过誉。这是屈原与陶潜的狷介。其他诗人作家大都秉此性格。

    “刚直”的性格与狷介相似。屈原屡于作品中自叙遭人谗陷,皆由性格之过于刚直,故
离骚云:“吾法乎前修兮,非世俗之所服,虽不周于今之人兮,愿依彭咸之遗则。”又曰
“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圣之所厚。”冯衍云:“独耿介而慕古兮,岂时人之所喜?”张衡
云:“何孤行之茕茕兮,子不群而介立。”鲍照云:“自古圣贤尽贫贱,何况我辈孤且
直。”其他诗人作家作此语者亦不可胜数。

    文学的特质,与学术异,学术重于冷静的理智,文学则重热烈的感情。以此文学作家感
情总比普通人深厚,而古今中外所谓好文章,其中也莫不充满真挚动人其热如火的情感,故
能深深叩动读者的心弦而起共鸣。而且这种力量可以永远传递下去,虽历千百年不绝。托尔
斯泰说“艺术是人间交通的一种手段。”这种手段可说是作家以其情感传递给读者。马克
斯·伊哥伟齐(MarxEckowicg)也说“艺术究竟的目的,到底不外是艺术家对
观众的美的情感的传达,由天才与群众相交通的神秘电波的创造。”又说“艺术家以其笔墨
所表现的感情,传播感染于群众,群众以此感到与艺术家相同的印象,相同的感情,使我们
与他共分其欢喜、苦痛、梦想、恍惚。”这里无须举出什么具体的例子,总之文人以情感为
生命,而情感又必热烈而始真挚,别人以此认识文人,而凡为文人者亦均有此自觉。

    文学原是美的创造,作家爱美又几成第二天性。对于美的追求,每有废寝忘食,如醉如
狂之概。陆放翁在成都赏海棠,走马锦城,夜以继日,被人唤作“海棠颠”。见某地梅花盛
放。又恨不能化身千亿,一树梅下,立一放翁。苏东坡诗云:“诗人固长饥,日午饥未动,
偶然得一饱,万象困嘲弄。寻花不论命,爱雪长忍冻,天公非不怜,听饱即喧哄。”这是说
瘪着肚皮的诗人,为追求美还有这一股子傻劲,倘让他们吃饱,恐怕连天也要闹塌下来。天
公对于这些顽皮胡闹的大孩子实在没有办法,只可忍心让他们饥饿下去了。意大利邦贝古城
被火山热灰淹没时,城中居民纷散逃命,某文人反奔近那烈焰干霄,岩浆四溢的威苏伟斯火
山,记录其所见壮丽异景,卒留下一篇不朽的文章。韩愈游华山,上至绝顶,战兢不能下,
发狂痛哭,投书诀别妻子,有人骂他卑鄙,其实我倒认为这正是诗人真性情的流露。他攀登
华山时,一心要饱览大自然的雄奇,忘记了本身的危险,及筋骨疲极,无力下山,当然着急
起来。他下山时的胆怯,愈足反映出他上山时的神勇。这神勇不正发自诗人爱美心吗?

    谈到同情心与正义感,乃志士仁人所不可无,而非文学作家所必具,然文人感觉灵敏,
易于感受,人间痛苦不平之事,更足以刺激他的心灵,使它生出强烈的反应。你看杜甫自己
短褐不完,藜藿不充,却“穷年忧黎元,叹息肠内热”。天宝大乱后,语及国运之颠连,奸
邪之误国,苍生之困厄,辄复大声疾呼,涕泪横流。茅屋被狂风吹破,一家大小淋成落汤
鸡,他却恨不得广厦万间,大庇天下寒士,自己冻死亦所甘愿。王安石也是一个社会诗人,
故对杜甫特为钦佩,深愿杜甫九泉复起,奉杖同游。凡伤屯悼屈,叹老嗟卑,止于一身者,
视此二人,当有愧色!

    白居易创作新乐府,攻击时弊,横遭严势力的压迫,几致生命之危。不但交游目为狂,
妻子亦以为非,但白氏始终毅然不顾,这是作家的正义感。左拉为一犹太籍军官之受屈,冒
各方面严厉的抨击,为之奔走呼号,冤狱卒为大白,这也是作家的正义感。作品的伟大与渺
小,作家的同情心正义感每成正比例而存在,从来没有例外。

    三作家的习气

    谈到作家的习气,大都偏于不大好的方向。这就是任情纵性,不受羁束:起居无节,边
幅不修;嗜酒爱色,风流自命;恃才倨傲,目空一切;玩世不恭,狎侮流俗,同时文人间又
互相嫉妒、鄙视、排斥,所谓“文人相轻”,历来作家鲜有免于此病者。作家在共同社会里
不易与人相处,在他们自己那窄小圈子里也难于协调呢。

    作家感情冲动既强,最不能过规律生活。他高兴,便手舞足蹈,纵声狂笑;他悲哀,便
长吁短叹,流泪痛哭;忽然想访一个朋友,便驾起舟,冒着大雪,连夜航行,天明,已到了
那朋友的门前,忽又不想上岸了,叫做“兴至即来,兴尽即止。”忽然不想做官了,束起衣
冠,向神武门一挂,就此飘然而去,叫做“麋鹿之性,常在山林。”贪河豚的美味,不顾河
豚的毒,反说“其奇值得一死。”闻大家女美,欲偷窥无由,化装舆夫去替她抬轿,又觉得
“枉尺直寻,宜若可为。”这类事也只有文人做得出,他们的神经好像都有些不正常,一生
受兴趣的支配,想到了便做,世俗的非笑,从来不置念中,他们可厌处在此,可爱处也在
此。

    有谁比魏晋六朝名士对生活起居之随便呢?有人十几天不洗脸,终年不沐浴,身上虱子
无数,终日挠爬,卫生条件岂不太差?有人正和一群朋友围大瓮席地痛饮,忽来一猪,公然
伸喙入瓮,大啜一通,他们赶走了猪,仍将余沥饮尽。世间污秽之物至猪可谓极矣,他们仍
可与之同盘共碗,则他们不爱清洁习惯之深,也未免可惊吧。

    可是作家虽大都土木形骸,不自藻饰,却也有人对衣履特殊注意,甚至像妇女一样讲求
化妆。荀蔼好薰香,每至一处,衣香播十里,至人家一坐,帏幕间香留三日不散,他所用之
香,简直比巴黎女人最名贵的香水还好。何晏喜修饰容貌,史称其粉白不去手,终日对镜顾
影自怜,“敷粉何郎”一语,即由他而来。羊欣好着白练裙,谢玄好佩紫荷囊——当然也为
贮藏香料之用。“隐囊麈尾”、“裙屐风流”都是魏晋六朝人士留下的佳话。英国唯美派诗
人王尔德常着中世纪的衣服,饰着百合花和向日葵,手摇孔雀羽扇,出现伦敦最热闹的公共
厅堂,耸动一时观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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