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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雪林·文论集-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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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由甚有意味。女郎梅杜萨自负其美,谓可比拟智慧女神雅典娜。女神罚她变为可怖的女
妖,满头美丽金发,均为吼啸而蜷纠的蛇,她的目光对人一瞥,其人立化为石。这女妖居于
雾谷之中,隔绝人世,终日愁苦。其后为英雄波索士所杀,头落以后,颈中喷出一腔毒血,
即由毒血之中跃出这匹带翅天马。西洋诗人每譬喻为文章神思的象征。盖谓神思穿天心,洞
月胁,袅袅然游于谿远无垠之境,如天马的驰骋云霄之上,固极其自由。但神思在酝酿之
际,则不知要经历几许苦辛,几许阻碍曲折,亦如天马之母为世所摒,已亦弃世的那种漠然
的忧郁,和绝望的悲哀。

    由创作产生的快乐,各人容有不同。以笔者个人而论,也常常尝到这种奇特的滋味,现
在且叙述一点出来,以期与同道印证。当然我所说的只是一种普通乐趣,谈不上什么法悦、
坐忘、与西洋什么兴奋、神驰。

    笔者幼年时代,开始写作系从旧诗入手。十二三岁时所诌都是些五七绝之类。十六七岁
时开始学作五七古长篇,因负笈学校,功课太忙,没工夫常弄这玩意。但每年暑假回到万山
中的故乡,必抄录唐宋明清名家诗歌,以供讽诵。初抄的时候,脑子里的诗思有如冬季深埋
地下的种子,毫无动静,半月以后,这种子像得到雨露的滋润,阳光的温暖,跃然欲动,勃
然欲出。再过几天,居然钻出地面抽芽发缕,很快长出一身婀娜绿叶,又很快地结了许多蓓
蕾,又盈盈地开花了。此时作诗一首一首跟着来,毫不费力。到后来只觉得满空间鸢飞鱼
跃,云容水态都是诗。豆棚父老,共话桑麻,柳阴牧童,戏吹短笛,固然是诗;便是人家的
夫妇反目,姑妇勃谿,也都是诗。诗料没有雅俗之分,没有古今之异,到了诗人白热化的灵
感炉里一熔铸,都可以铸出个像样的东西出来。

    可惜学校生活,不容我的诗兴继续下去,这种创作的乐趣也就不容我常常享受。民国1
4年自欧返国,决心不作旧诗,和诗神握手道别,迄今整整30年了。虽然也不断地在写散
文,偶尔也写点短篇小说,但再也尝不到少年时代做旧诗那种迷离恍惚,如醉如狂的滋味。

    学术研究本是枯燥生涩,极端乏味的事,但我在这上面却曾享受比创作还大的满足。这
是一种发现的满足。20多年前,我曾写过一本《李义山恋爱事迹考》——后改名《玉溪诗
谜》——证明义山集中许多无题和意义深晦,像《碧城》、《锦瑟》一类的诗,并非如前人
所说乃美人香草式的感怀,而是诗人真实恋史的记录。后来又写《九歌中人神恋爱问题》、
《清代男女两大词人恋史的研究》,蒙曾孟朴先生在其所开的真美善书店为我发行《蠹鱼生
活》一书,誉我为文坛名探,惯于索隐钩沉,解决积疑已久的悬案。但我写作那些著作时,
并没有感到若何快乐。大约自知那类考据内容肤浅,算不得学术上的发现吧。

    十余年前,被《说文月刊》主编卫聚贤先生逼写一篇学术性的文章,为他举办的《吴稚
晖先生八秩大庆纪念论文集》凑个热闹。我屡次推辞不脱,没奈何只有寻出一篇供学生参考
的有关屈赋的旧笔记,希望东抄西凑,扩充篇幅,写成一篇论文,以塞卫先生之责。

    那篇笔记本是讨论《天问》文理之错乱,究竟是由于呵壁,抑为错简问题的。当我读
《山海经》、《淮南子》、《吕氏春秋》及汉代各种纬书,企图从中抄撮一点资料来注解
《天问》时,忽然发现了屈原作品里有许多外来哲学、宗教、神话的成份,就是说屈赋受有
两河流域、希腊、印度的影响。我的思想顿趋活跃,如久处黑暗者之骤睹光明,知道外面有
一个华严世界在等待着我;又如寻宝者之觅得了窖藏路线的秘图,只须照图上所指示的一路
掘去,一定可以掘到那个宝藏。恕我懒惰,现在让我抄一段旧文以见当时我的精神状况:
我学作旧体诗时,常常体验到写作的乐趣,那种兴趣产自白热化的情感。诗歌的白热情感的
酝酿,我经验不止一次,学术则仅得之于屈赋研究,而且实为平生第一回的经验。我整个身
心沉浸于这项灵感里,足足有十天之久。彼时胃口完全失去,睡眠时身虽偃息在床,心灵则
清清朗朗醒着。我那个灵感像一颗晶莹透澈的大珠宝,发射出闪烁的光芒,照澈我灵台方寸
之地,不,竟可说照澈了中国几千年的故纸堆,一直照到巴比伦、亚述、埃及、波斯、印
度、希腊等国的古代史。中国的故纸堆,原已浩如烟海,西亚东欧的古史我们中国人所知本
属有限,何况学问简陋如我者,若说研究,再用20年的苦功也还是对付不下来。但那时我
智力的活动,达于最高峰,好像佛家所说,一个过来人游历前身曾游之境,当其宿因顿悟,
便一切恍然,某闼某房,叩关直入,毫无疑误;也好像当年屈大夫的英灵,降临到我身边,
冥冥中指点着我。他打着光明的火炬在前引导,我的心灵则上天下地,跟随着他到处飞翔。
我的目标倘在几千丈的高峰之上呢?我并不必逐级攀登,却从空直落;我的目标倘在万里以
外呢?也不必渡水登山,按驿前进,只须振翅一飞,便飞过前头去了!

    每次解决一个问题,我总是先下结论,然后去找材料。材料也真奇怪,一找便在手边,
手到擒来,毫不费事,正如中国诗人所说:“好句天生,妙手偶得”;也像俗语:“踏破铁
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第一步,我发现了《天问》里面有旧约创世纪的简略全文。
第二步,发现了后羿射日神话,与巴比伦亚述神话大有关系。第三步,发现了《天问》里
“白蜺婴茀”,“天式纵横”,乃印度诸天搅海神话的片段。(《我研究屈赋的经过》)

    我把这三个神话写了三篇论文,第一篇给了《说文月刊》,第二第三则发表于《东方杂
志》。后来拟合编一处成一小册,题目是《〈天问〉里的三个神话》。(此书已编入《〈天
问〉正简》,不拟再出。)

    第二篇论文是《昆仑之谜》。断定屈赋、《山海经》、《淮南子》及一切先秦古籍所言
的昆仑,决非今日位于新疆、西藏交界处的昆仑山脉,那不过现代人所假定的。真正昆仑应
为西亚阿美尼亚高原的阿拉拉特(Ararat),其山流出四河,皆入大海,为印度须
弥,希腊奥林匹斯,旧约伊甸、可兰经天园及我国昆仑之本。地理之学琐碎呆板,为我所深
恶。但我写《昆仑之谜》时,搜集材料和写作誊缮的工夫在内,一共只花了一个多月的光
阴,下笔即成定局,极少改窜增减之处。对于昆仑这大问题的论断,如此草率,实嫌冒昧,
不过倘把我关闭书斋,给我十年光阴,叫我再写,资料许更加丰富,原则却无法改动了。因
为那篇论文是我智力活动达于白热化的结果。我的智力既不会再这样活动一回,当然写不出
同样的成绩了。一个画家不能画同样的一幅好画,纵能画出,精神意味都差得远。所以展览
会大家同定一幅画,是极端愚蠢的事。

    以后我又写了《〈天问〉九重天考》、《〈九歌·国殇〉为无头战神说》,《山鬼与酒
神》和一些杂碎考证。武大图书馆几本原版外国神话已被我嚼得烂熟,再也找不出新资料
来,屈赋研究看来已搁了浅,这时内心彷徨苦闷,非言可喻。39年秋重赴法国,目标也在
寻觅参考书。住了两年,虽然买了若干部神话之类的书,仍毫无所得。旅费已罄,未可久
留,只有怏怏返国。41年在台湾省立师范学院授国文系四年级《楚辞》与一年级基本国
文,于前者每愁无法敷衍。一日,忽在一年级班上讲姚鼐《登泰山记》,到图书馆搜集前人
的泰山游记,以资谈助。无意间于图书集成泰山部读了一些关于泰山府君的故事,知泰山府
君又称泰山司命,联想到从前曾经寓目的金文里的桓子孟姜壶的铭文,其中所祀神有大司命
字样,那末《九歌》的大司命也许是居于泰山的死神吧。得了这个启示,不胜欣慰,即着手
司命的探讨,材料愈搜愈多,我的假设也愈来愈得证实,居然写成了一篇六万余字的论文发
表于《文艺创作》。现在又在着手写论少司命的一篇,大约也可写得四五万字。并且连带地
发现了屈原《九歌》的九神乃九重天的神,即日月五星和大少司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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