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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顿首启:蒙问及丘舍人所示杂文十篇,窃尝览之,惊叹不已。其毁誉
等数短篇,尤为笃论。然观其用意在于策论。此古人之所难工,是以不能无
小阙。其救弊之说甚详,而革弊未之能至。见其弊而识其所以革之者,才识
兼通,然后其文博辩而深切。中于时病而不为空言,盖见其弊,必见其所以
弊之因。若贾生论秦之失而推古养太子之礼,此可谓知其本矣。然近世应科
目文辞,求若此者盖寡。必欲其极致,则宜少加意,然后焕乎其不可御矣。
文章系乎治乱之说,未易谈,况乎愚昧。恶能当此。愧畏愧畏。修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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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包拯除三司使上书
臣闻治天下者,在知用人之先后而已。用人之法各有所宜,军旅之士先
材能,朝廷之士先名节。军旅主成功,惟恐其不趋赏而争利,其先材能而后
名节者,亦势使之然也。朝廷主教化,风俗之薄厚,治道之污隆,在乎用人,
而教化之于下也,不能家至而谆淳谕之,故常务尊名节之士,以风动天下而
耸励其偷薄。夫所谓名节之士者,知廉耻、修礼让,不利于苟得、不牵于苟
随,而惟义之所处。白刃之威,有所不避;折枝之易,有所不为,而惟义之
所守。其立于朝廷,进退举止,皆可以为天下法也。其人至难得也,至可重
也,故其为士者,常贵名节以自重。其身而君人者,亦常全名节以养成善士。
伏见陛下近除前御史中丞包拯为三司使,命下之日,中外喧然,以谓朝
廷贪拯之材而不为拯惜名节。然犹冀拯能执节守义,坚让以避嫌疑,而为朝
廷惜事体。数日之间,遽闻拯已受命,是可惜也,亦可嗟也!拯性好刚,天
姿峭直,然素少学问,朝廷事体,或有不思,至如逐其人而代其位。虽初无
是心,然见得不能思义,此皆不足怪。若乃嫌疑之迹,常人皆知可避,而拯
岂独不思哉!昨闻拯在台日,常自至中书,诟责宰相,指陈前三司使张方平
过失,怒宰相不早罢之,既而台中寮属,相继论列,方平由此罢去,而以宋
祁代之。又闻拯亦曾弹奏宋祁过失,自其命出,台中寮属,又交章力言,而
祁亦因此而罢,而拯遂代其任。此所谓蹊田夺牛,岂得无过,而整冠纳履,
当避可疑者也。如拯材能资望,虽别加进用,人岂为嫌!其不可为者,惟三
司使尔。非惟自涉嫌疑,其于朝廷,所损不细。
臣请原其本末而言之,国家自数十年来,士君子务以恭谨静慎为贤,及
其弊也,循默苟且,颓惰宽弛,习成风俗,不以为非。至于百职不修,纪纲
废坏,时方无事,固未觉其害也。一旦黠虏犯边,兵出无功,而财用空虚,
公私困弊,盗贼并起,天下骚然,陛下奋然感悟,思革其弊,进用三数大臣,
锐意于更张矣。于此之时,始增置谏官之员,以宠用言事之臣。俾之举职,
由是修纪纲而绳废坏,遂欲分别贤不有,进退材不材,而久弊之俗,骤见而
骇。因共指言事者而非之。或以谓好讦阴私,或以为公相倾陷,或谓沽激名
誉,或谓自图进取,群言百端,几惑上听,上赖陛下,至圣至明,察见诸臣
本以忘身徇国,非为己利,谗间不入,遂荷保全,而中外之人,久而亦渐为
信,自是以来,二十年间,台谏之选,屡得谠言之士,中间斥去奸邪,屏绝
权幸,拾遗救失,不可胜数,是则纳谏之善,从古所难。自陛下临御以来,
实为盛德,于朝廷补助之效,不为无功。今中外习安,上下已信纤邪之人,
凡所举动,每畏言事之臣,时政无巨细,亦惟言事官是听。原其自始,开发
言路,至于今日之成效,岂易致哉!可不惜哉!夫言人之过,似于激讦,逐
人之位,似人倾陷。而言事之臣得以自明者,惟无所利于其间尔。而天下之
人所以为信者,亦以其无所利焉。今拯并逐二臣,自居其位,使将来奸佞者,
得以为说,而惑乱主听。今后言事者,不为人信,而无以自明,是则圣明用
谏之功。一旦由拯而坏,夫有所不取之谓廉,有所不为之谓耻。近臣举动,
人所议法,使拯于此时有所不取而不为,可以风天下以廉耻之节,而拯取其
所不宜取,为其所不宜为,岂惟自薄其身,亦所以开诱他时言事之臣,倾人
以觊得,相习而成风,此之为患,岂谓小哉!然拯所恃者,惟以本无心耳。
夫心者,藏于中而人所不见迹者,示于外而天下所瞻。今拯欲自信其不见之
心,而外掩天下之迹,是犹手探其物,口云不欲,虽欲自信,人谁信之?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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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所谓嫌疑之不可不避也。况如拯者,少有孝行,闻于乡里;晚有直节,著
在朝廷。但其学问不深,思虑不熟,而处之乖当,其人亦可惜也!
伏望陛下别选材臣为三司使,而处拯他职,置之京师,使拯得避嫌疑之
迹,以解天下之惑,而全拯之名节,不胜幸甚。臣叨尘侍从,职号论思,昔
尝亲见朝廷致谏之初甚难,今又复见陛下用谏之效已著,实不欲因拯而坏之
者,为朝廷惜也!臣言狂计愚,伏俟诛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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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杜衍、范仲淹等罢政事状
臣闻:“士不忘身不为忠,言不逆耳不为谏。”故臣不避群邪切齿之祸,
敢干一人难犯之颜,惟赖圣明,幸加省察。
臣伏见杜衍、韩琦、范仲淹、富弼等,皆是陛下素所委任之臣。一旦相
继罢黜,天下之士,皆素知其可用之贤,而不闻其可罢之罪。臣虽供职在外,
事不尽知,然臣窃见自古小人,谗害忠良,其说不远,欲广陷良善,则不过
指为朋党。欲动摇大臣,则必须诬以专权。其故何也?夫去一善人,而众善
人尚在,则未为小人之利;欲尽去之,则善人少过,难为一二求瑕;惟有指
以为朋,则可一时尽逐。至如大臣,已被知遇而蒙信任,则难以他事动摇。
惟有专权,是上之所恶,故须此说,方可倾之。臣料衍等四人,各无大过,
而一时尽逐。弼与仲淹,委任尤深,而忽遭离间,必有以朋党专权之说,上
惑圣聪者,臣请试辨之。
昔年仲淹初以忠言谠论,闻于中外,天下贤士,争相称慕。当时奸臣诬
作朋党,犹难辨明。自近日陛下擢此数人,并在两府,察其临事,可见其不
为朋党也。盖衍为人清慎而谨守规矩;仲淹则恢廓自信而不疑;琦则纯信而
质直;弼则明敏而果锐,四人为性既各不同,虽皆归于尽忠,而其所见各异,
故于议事,多不相从。至如杜衍欲深罪滕宗谅,仲淹则力争而宽之;仲淹谓
契丹必攻河东,请急修边备,富弼料以九事,力言契丹必不来。至如尹洙,
亦号仲淹之党,及争水洛城事,韩琦则是尹洙而非刘沪,仲淹则是刘沪而非
尹洙,此数事尤彰著,陛下素已知者。此四人者,可谓天下至今之贤也。平
日闲居,则相称美之不暇;为国议事,则公言廷诤而不私,以此而言,臣见
衍等真得汉人所谓忠臣有不和之节。而小人谗为朋党,可谓诬矣。
臣闻有国之权,诚非臣下之得专也。然臣窃思仲淹等,自入两府以来,
不见其专权之迹,而但见其善避权也。权者得名位则可行,故好权之臣必贪
位。自陛下召琦与仲淹于陕西,琦等让至五六,陛下亦五六召之。富弼三命
学士,两命枢密副使,每一命皆再三恳让,让者愈切,陛下用之愈坚。臣但
见其避让太繁,不见其好权贪位也,及陛下坚不许辞,方敢受命,然犹未敢
别有所为。陛下见其皆未行事,乃特开天章,召而赐坐,授以纸笔,使其条
事,然众人避让,不敢下笔,弼等亦不敢独有所述,因此又烦圣慈,特出手
诏,指定姓名,专责弼等条列大事而施行之,弼等迟回又近一月,方敢略条
数事。仲淹深练世事,必知凡百难猛更张,故其所陈,志在远大,而多若迂
缓,但欲渐而行之以久,冀皆有效。弼性虽锐,然亦不敢自出意见,但多举
祖宗故事,请陛下择而行之。自古君臣相得,一言道合,遇事便行。臣方怪
弼等,蒙陛下如此坚意委任,督责丁宁,而犹迟缓自疑,作事不果。然小人
巧谮,已曰专权者,岂不诬哉!至如两路宣抚,圣朝常遣大臣,况自中国之
威。近年不振,故元昊叛逆一方,而劳困及于天下。北虏乘衅,违盟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