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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茶要水。唐寅虽曾声明不会拎水,但是伺候茶水毕竟责无旁贷,忙提了一把紫铜吊壶到厨
房里去取水。他曾询过华平厨房在何处,便抄着备弄直到厨房里面。但已转错了一个湾,这
里面不是大厨房,竟是小厨房。唐寅见里面地方虽小,打扫的异常清洁,小小的灶头,光漆
光油的碗厨,他想:“错了,这是误进小厨房里了。”正待返身出外,不料石榴丫头正坐在
碗橱后面呆呆的发怔。为着一橱之隔,所以唐寅没有见他。石榴呆呆的想什么呢?便是想到:
“昨天不巧,新来兄弟进中门,姐姐妹妹都会面,独有我却不曾。要想到书房门外去张望张
望,又是一时不得闲暇。天啊,不知那一天才可会见这冤家的面啊!……”猛听得一阵脚步
声,石榴探头看时,却见一个美貌书童手提着铜吊正待退出,石榴慌忙的唤道:“新来兄弟
请进来啊!”唐寅见是一名丫环,大约有花信以外的年纪,兀自打扮做少女一般,连忙放下
铜吊,口唤姐姐时,便是深深一揖。慌得石榴还礼不迭,携一条广漆长凳请唐寅坐了这端,
自己老实不客气的坐了那一端,中间相去大约三四寸光景。彼此通过了姓名,石榴在长凳上
挪过一些,便问:“华安兄弟,听你口音不是这里人。”唐寅道:“小弟是苏州人。”石榴
道:“巧极了,我也是苏州人。请问华安兄弟,住在苏州那一处。”唐寅道:“小弟住在苏
州城外野猫弄。”石榴道:“巧极了,我也住在苏州城外野猫弄。”说时又挪过了一些。唐
寅看他渐渐的和他接近了,要是秋香肯这般的殷勤迁就,那便肉体上起着快感,正所谓求之
不得咧!石榴不过是个中人之姿,更兼这几年来所求不遂,郁郁寡欢,身子未免日形消瘦了。
消瘦也要看个部位,要是面部不瘦而瘦了腰部,便益发可以出落得楚楚可怜。李笠翁词中说
的“天意怜依,但瘦腰肢不瘦容,”未尝不合乎审美的观念。可惜石榴的瘦适得其反,可以
改窜几个字,却叫做“天不怜侬,未瘦腰肢早瘦容,”这一副削肉脸,纵使含着笑意也觉得
秋气多而春风少,似乎有些不堪接近。石榴的身子渐向右挪,唐寅的身子也跟着渐向右挪,
总要使中间留上一些缓冲地步。石榴问道:“华安兄弟,你今年多少青春?”唐寅道:“一
十八岁。”石榴道:“巧极了,我也是一十八岁。”说时又右挪一些,唐寅暗思:“这丫环
左一句巧极了,右一句巧极了,索性凑个趣儿,迎合他的意思,叫他再唤几句巧极了。忙道:
“请问姐姐是什么日子生的?”石榴道:“八月十九日半夜子时。”唐寅道:“不信天下会
有这般巧事,小弟出世的日子也是八月十九日半夜子时啊!”石榴听了,这一片热恋的心益
发兴奋了,身子又挪过了寸许。且挪说道:“新来兄弟,真个和你有缘,我们是坐着一只船
儿来了。”这句话却使唐寅猛吃一惊,他想:“石榴果然和我坐着一船来的么?记得米田共
的船中坐客和摇船的只有二人,石榴躲在那里?难道躲在舱底下不成?”他一壁想,一壁把
身子右挪,一条长凳空了左面的半条,重量便向右倾。唐寅挪到了尽头处,便无可再挪了,
石榴道:“我们有缘人真个坐着一船来的。”唐寅道:“没有坐着一船来啊!”石榴道:
“华安兄弟,人人都道你绝顶聪明,无有不知,无有不晓,你怎么理会不出我的意思呢?我
和你既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的,那么投生的时候我和你一定结伴同行,我说坐着一船来的,
便是坐着投生的船啊!”唐寅笑道:“原来如此,哎呀!”……列位看官。唐寅说了一句
“原来如此,”为什么接着“哎呀”两个字?“哎呀”者惊讶之词也,一定遇着可惊的事才
有这般的呼声。看官们何妨掩卷猜这一下,也是个消遣方法,不必急急阅看下文。要是诸位
不喜猜这谜谜儿,我便来说破了罢。原来长凳的一端重量激增,“哎呀”之声未毕,并坐的
两个人早扑翻了一双。那条凳便直竖的竖将起来。唐寅赶紧扒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浮灰。石
榴装腔做势的说道:“华安兄弟,快来扶我一下啊!”唐寅没奈何,只得扶了他起来。石榴
娇喘吁吁的说道:“我们两个人同时跌倒,是一个好口彩,这叫到(倒)成双啊!”唐寅笑
了一笑道:“石榴姐姐再会,小弟要到大厨房中取热水去了。”石榴抢去他的铜吊道:“不
用忙,你用热水我自有热水给你。大厨房中人多手杂,地方又很脏,不是你这般漂亮人物可
以去得的。”又笑了笑道:“方才这一交筋斗要是在大厨房中栽倒了,身上的衣服非得完全
净过不可。”又取出了香罗手帕,把身上略略掸了几下,顺便也在唐寅身上掸了两掸,摆平
了板凳,又请唐寅坐了。唐寅道:“我们立谈罢,不坐了,小弟跌怕了。”石榴笑道:“你
别胆怯,我们各坐一端,不会跌的。”说时两人重又坐下。石榴道:“我的性子最爱同乡人,
你是我的同乡,又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的,现在又同入相府,同在一个锅子中吃饭,天老
爷生我两个人正是很有意思的。据我看来,将来同的地方很多咧?华安兄弟,你猜这么一
猜。”唐寅道:“小弟猜不出,姐姐说了罢。”石榴道:“羞人答答的,不要直说罢,横竖
你总是心照不宣的。华安兄弟,今天是八月十四日,离着我们的生日只有五天了,华安兄弟,
你预备斋一个星官么?”唐寅道:“姐姐又来了,飘泊异乡,做了低三下四之人,还有什么
星官可斋?”石榴道:“这倒不妨,横竖到了这天我总要斋星官的,添客不添菜,我顺便替
你斋了也好。”唐寅道:“破费姐姐,心有不安。”石榴笑道:“破费什么?只不过多备一
贴星官纸马罢了。你的星官是寿星,我的星官是王母,两贴星官纸马同供在一起,倒得很好
玩的。”唐寅点头道谢,心里思量:“横竖我的生辰是假的,由他胡闹便是了。”石榴又道:
“苏州人总帮着苏州人,年纪轻轻在外面做童儿,举目无亲多少可怜!你要洗衣不要教外面
人去洗,外面洗的衣服乌糟糟不成模样,穿在身上岂不脏了你洁白的皮肤?你只交付我石榴
便是了,包管你洗得一干二净,外加松子浆,穿上了身益发漂亮了。”说时又向右挪,慌的
唐寅站将起来道:“姐姐,跌了一交还不怕么?”石榴笑道:“再来一个‘到老成双’也不
妨啊!”唐寅道:“姐姐休得取笑,时候不早了,两位公子已进了书房,正催着茶水,请姐
姐指导小弟大厨房在那儿。”石榴道:“谈几句也不妨,横竖他们都是踱头啊!”唐寅道:
“他们虽是踱头,脾气却是很大。二公子的黑虎偷心尤其不堪领教。好姐姐,来日正长,小
弟要告辞了。”这一声“好姐姐”叫得石榴神魂飘荡,知道小厨房里不是调情的所在,只要
他有心我有意,月下老人自然会把红丝系。便道:“华安兄弟,你去便去,但是不要忘了我
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的石榴。”唐寅道:“姐姐放心,决不忘怀。我要到大厨房去了,姐姐指
引我。”石榴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说时把指头儿在墙边一个八角小窗上拨这一
拨,这扇小窗便拔入了墙缝中间。原来大小厨房只是一墙之隔,管理小厨房的石榴和太夫人
是很接近的,他有权可以命令大厨房里的厨役。石榴道:“大厨房里走一个人来。”接着一
声答应便来一个厨役,隔着窗洞问道:“石榴姐姐有何使唤?”石榴把铜吊授给他道:“快
去舀一吊热水来,不许太满,也不许太浅,只是八分光景。”厨役接了铜吊,无多时刻便在
窗洞里授了过来。石榴又把八角小窗拨上了,便道:“华安兄弟取水去罢。这一下便省了你
的许多脚步。”唐寅谢了石榴,提了这一吊热水才走得三五步,还没有出这小厨房,石榴忽
的又把唐寅唤住了,接去这把盛水的铜吊,正是:
纵无宿果三生证,应有灵犀一点通。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程瞻庐《唐祝文周四杰传》
第十一回
小厨房送抱推襟
天香堂出乖露丑
唐寅正待走出小厨房,却被石榴唤住了,手中的铜吊被他接去。唐寅道:“姐姐做什
么?”石榴道:“华安兄弟,我见了你替你可怜,又替我可怜,彼此都是好出身,做这低三
下四的人,端的可怜。”说时有些泪汪汪的模样,倒把唐寅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