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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后就让所有的团住在度假村!”
“您……您尽可以打电话。”孙翻阅订房单。“还有一套房空着——最贵的一套。”
“您就把这套房给拉特诺夫先生,按一般房收费!”
“这在我们这儿还没见过,王女士。”
“那这是第一次!拉特诺夫先生住这房。跟往常一样,向旅行社结帐。要是您接高价房收费的话……孙方春,我就报告我们的总经理,他会把您给解雇。拉特诺夫先生是个知名人士,是部里邀请来的。”
“我明晨向领导报告这情况。”
“钥匙!”丽云又举起手。孙从钥匙架上取下钥匙放在她手中。拉特诺夫惊讶地拍拍丽云的肩。
“他这下不是有房间了吗?”
“不,您住的是饭店最好的一套。”她四下看了看,没有看见饭店的服务员过来把行李送到房问。因此她向文英招招手,并把钥匙交给他,让他把拉特诺夫的两只箱子拖上电梯送上楼去。丽云和拉特诺夫走进饭店大厅。
“后天您就搭飞机回去。先飞往香港,然后飞往法兰克福、慕尼黑,几乎绕半个地球。”
“现在我不愿去想这些,丽云。”他感到心突然在猛跳。“我来中国已经三次了。这次我看到了真正的中国,并且学会了爱。”
“您已说过了。”
“离别时我心里总不好受,我真想留在这里。”
“这是不可能的。”
“是的,这确实不行,但我信守我的承诺,邀请您去德国,去慕尼黑,让您看看我的国家。”
“我一定等着。”丽云望着自己的鞋,此刻她不敢正视拉特诺夫,她的目光会吐露心声。我会来的,她只是在想,我会来的……如果我长有翅膀,我后天就飞到你身旁,不管将来会怎样。我爱你……噢,上帝,这多可怕!
文英搭电梯又回到大厅。他俩握手道别。
“明天——不,今天——9点见。我们去市内游览,在湖上泛舟,公园里有个很好的饭馆,我们可在那儿进餐。本市是个很美的城市。”
拉特诺夫目送她同文英一起离开饭店。她那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上。从背后望去,她更为妩媚:身材苗条,两腿修长,穿着紧身牛仔裤更有性感。
明天是最后一天。明天我还能听到她清脆的声音,看见她那对杏仁大眼。然后,我就坐在飞机里,仰靠椅背,凝视机舱顶,对自己说:拉特诺夫,你确实见到了一个女精灵,一个活灵活现的瓷娃娃。你又是这般正统,不想把她搂在自己的怀里。你真是个白痴!对着镜子,你自己瞧瞧!你害怕了……白发,眼睛下方浅浅的泪囊,额上和眼角里尽是皱纹,还有隐约可见的双下巴——对丽云姑娘来说,你就是个老人。你对镜自照,你知道,你有多可笑,你俩在一起,谁见了都会出于同情地笑笑。你可以举歌德或毕加索为例,但也于事无补。是的,歌德82岁还热恋一个19岁的娇女,毕加索87岁高龄还在海滨追求穿三点式泳装的姑娘。但你不是歌德,不是毕加索……你是汉斯·拉特诺夫,一个慕尼黑的人类学家、游记作家,你在丽云姑娘身旁犹如一个拙劣的小丑。
就是这样嘛,只能这样!
他转身走向电梯,上楼进了自己房问。他从酒柜中取出一小瓶伏特加,掺些橙子汁,喝了三杯,感到像挨了橡皮锤一击,他摇摇晃晃倒到床上,和衣而睡,不一会就睡着了……
9点半,拉特诺夫用完早餐,又喝了两瓶矿泉水,然后和丽云上了在外等候的那辆丰田车。这是最后一次乘司机文英的车。他已不再为那只鸟而伤心,像往常一样,当他看见客人从饭店里出来,就往窗外啐一口唾沫。饭店服务员随即打开玻璃门。
“房间满意吗?”丽云问。她看上去有些困乏,脸色比平时苍白,眼下方有浅浅的圈圈。她化了妆,但还是没能遮盖。他肯定看不出来,她自我安慰道:他不会看出我哭了半夜。这同他有什么相干?这是我自己的事!最后几小时比想象中过得更快。这讨人嫌的表,指针在不停地转动。今天天气多好,阳光灿烂,蓝天上几朵耀眼的白云慢悠悠地飘浮着,仿佛它们没有时间概念。
“房间的确豪华。起居室这么大,像个小舞厅。一个人住感到有些孤独。但我睡得很好,没人打扰。我得承认,我累坏了。”
他就是这样,她想,敢于承认别人不敢承认的弱点。治就从来不承认自己的弱点,他要永远是强者。也正因为如此我爱你,拉特诺夫:你是个不会掩饰自己弱点的人,你需要帮助、依靠和支持。可惜没人能理解……
那天天气特别好。他们驶往湖滨公园。湖面如镜,白云倒映。他们漫步湖滨公园,走过拱桥、小亭子和咖啡屋。他们坐在湖边观赏鸟和两只鹅。在阳伞下的一张桌旁,有个医生自称拿根探针就能了解病情。他们走到他面前,他说:“年轻的小姐,你很健康,只是要注意胃和颈子。”他俩都很高兴。
“我很健康,”丽云笑笑。“您呢?”
桌旁黑板上也有英文广告说明,拉特诺夫念着:陶百病医生,诊断法的发明者。通过体温和人体振荡可得知潜伏的病情。拉特诺夫不禁笑了起来。
“我的最好的朋友是个医生,”他对丽云说。“如果我把陶百病医生的这一发明告诉他,他准会拍拍额头说,这是骗术,在科学上是不屑一提的。你们相信这一套?”
“您不妨试试看。您有什么病吗?”
“可多呢!”
陶医生把探针递给他。拉特诺夫一阵犹豫,但还是用右手握住它。
“为了使您高兴,丽云,我试试。”
“您得紧紧握住探针。”
“不能再紧了……”
陶医生望着小型显示器,上面指针在来回摆动,呈波形曲线。他默视一分钟后,点点头,让拉特诺夫松手,放下探针。丽云好奇地听陶医生说,并在旁翻译。
“医生说,您心脏不好。”
“不错,我患过心机能不全症,心脏衰竭。”
“您的胃也有问题。”
“说得对。”
“您血脂过高。”
“太对了,我胆固醇过高。”
“您要注意,您的血管有可能变窄……”
“我的脚部已开始动脉硬化……”拉特诺夫惊讶地望着这个小个子医生。“说得完全正确。这怎么可能呢?”
“用一种不科学的方法。陶医生今天初次见您。现在您相信中医诊断了吗?”
“如果我把这些讲给那个弗赖堡医生听,他准说我疯了!”
“陶医生清楚您身上患有的病,还向您提出忠告。但您看上去根本没病。要是来了个眼睛发黄的,他就说:胆或肝有毛病;来了个气喘吁吁的,就说是肺病;手颤抖,就说是神经疾病。但您看上去能活到一百岁。”
丽云付给陶医生一元钱——这是拉特诺夫有生以来最便宜的医疗费。花二十芬尼做了次全面诊断!
他们离开湖滨公园,又坐车去金殿公园,在公园前的大草地上停下车。他们进了公园,园内古树参天,数以千计的游客在林荫道上散步。
“这是世界上最高大的一座青铜殿。”丽云对身旁的拉特诺夫轻声说。“它像神一样不朽。在这儿我们可感受到和平与智慧。”
铜香炉里插满了香,殿堂内香烟缭绕。面目慈善的菩萨俯视着在面前下跪叩拜的游客。一个瑞士旅游团的旅游者在殿堂各处照相,只有按动相机快门的咔嚓声打破了殿内的肃穆气氛。
“真是个惊人的杰作,”拉特诺夫说。“我能看到,这得谢谢您。”
他们离开金殿,继续在公园里闲逛。走了十分钟,他们看见山丘上耸立着一座多层高塔,周围簇拥着一群人。
“这是钟楼,”丽云指着上山的石阶说,“您想去看看?”
“当然想。”
“那您得爬台阶了。”
“好在我脚上的静脉还没有完全堵塞。”拉特诺夫不无讽刺地说。“登台阶有利血脉畅通。”
然而令人失望,钟楼里简直成了个集市。小摊上出售各种富有特色的小纪念品:画卷、玉雕、胸饰针、挂在颈下的护身符、写有警句格言的字画、明信片、镀银的佛像、穿古老服饰的彩色陶瓷人像,真是琳琅满目。在最里面,有个小商店占了整堵墙,出售蜡染花布,绳上也挂满了布。墙上贴着蜡染画。画的都是些有地方特色的题材:风景、起舞的一对对男女、神的鬼脸和农村生活场景。这样,没去内地的旅游者也能想象那儿的生活情景。
拉特诺夫站在首饰摊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