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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罗维耶茨基站在旁边,半睁着眼看着她的这张虽然很美,但已经留下岁月痕迹的脸庞。在她的陷下去了的额头上,已经撒开了皱纹的密网,这些皱纹一直伸到了她的眼睛,她的皇后式的眼睛的下面。这双眼的瞳孔被天蓝色的眼白包围着,好象孩子一样,它在她的那双长长的、显得沉重的眼皮下面,放射出闪闪光亮。她的眼皮上,也现出了宛如头发般十分纤细的紫色的血脉网。
她的眼皮上还有许多青疤。这些疤痕往往能从那眼上涂着的一层漂亮的白粉中显露出来。
她的脑门很高,也生得很漂亮,完全裸露在外,这是因为她的仿佛银丝一样闪闪放光的黑头发被梳到耳朵后面去了。她的发上还挂着两颗大宝石。
她的绛红色的嘴唇向前突出,看得出它受过痛苦的煎熬。这嘴唇还有点下垂,垂得靠近她那晰然可见的下颌骨了。在她整个面孔和略微有点前倾的头上,也可以看到她在长久痛苦的疾病之后所留下的痕迹。就是这个唯一堪称年轻的嘴,看起来也似一朵行将凋谢的石榴花。只有在她的脸上,却仍表现出作为一个受过失恋创伤的女人所具有的不自然的、带忧郁的媚态。
可是她心灵和头脑中每一个感觉都会在她的俏丽的外表上反映出来。有时候她似乎神经质地表现得很紧张,有时她又由于某种感觉而浑身颤抖。
她穿一身紫色的连衣裙。这条裙子在靠近她的裸露着胸脯的地方,缀上了一条深黄色的花边,花边上镶嵌着各种宝石晶玉。她的身材十分匀称、苗条,如果不是背部有点不灵活,肩膀有点下落的话,可以把她看成是一个年轻的姑娘。
她坐在那里把扇子轻轻地扇着。尽管她的眼光扫遍了整个客厅,她并没有留心去看博罗维耶茨基,也没有看任何人。但她感到他在凝视着她的面孔,他的眼光象一团十分奇怪地燃烧着的火焰似的,也在烧着她的同样受到痛苦煎熬的寂寞的心。
他和她坐得很近。当他把身子斜到她一边时,她连他的呼吸和心跳都能听见。她看见了他的一只将身子撑在一个小箱上的手,她本来可以抬起头来看他,用这个动作使他最爱和最耐心期待着的人饱享眼福,可是她没有这样做,依然是一动也不动地坐着。
他知道,她是属于这些女人中的一个:她们只要爱上一次,她们那富于幻想的、脆弱的心灵就会要求得到理想的生活,而对平常的生活就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她们就会产生狂热的爱,把自己的整个未来都献给她们所爱的人,同时她们也会为此感到自豪和神圣不可侵犯。
也正是这一点最使博罗维耶茨基气恼。他情愿和一个平凡的女人结婚,在家里除了看到她俊俏的外貌之外,可以听到一个普通女性的心的跳动,看到她对家务的操劳。这种女性不会闹出由于爱情不贞而造成的悲剧,把恋爱终了于眼泪和荒唐的行为上,终了于淫乱上,或者在此之后再回到那经过了一段时期间歇的家务劳动上。因为这一切对她来说都是毫无意义的。
“我对她可以说些什么?”他又想道。
“她唱得很好,对吗?”
她没有看他,但也不再保持沉默了。
“是的!是的!”他迅速地回答道,可是他的一双眼睛却一直在跟着那个唱完了歌后被一群男人领到小吃部去了的女歌手。
钢琴虽然静了下来,可是客厅里的喧闹声却比以前更大了。
仆人纷纷送来了冰淇凌、果子酱、糕点、糖果和香槟酒,时刻可以听到打开酒瓶木塞的嘁嘁嚓嚓声。
“你的工厂已经开工了吗?”
“还没有,要交秋时才能开工。”他对她的提问感到突然,因为他准备回答的完全是另外的问题。
他们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睛,仿佛都看见了对方的心灵深处一样。
艾玛的眼里已经闪现出了泪花,因此她首先低下了头,低声地说:
“我衷心地祝你幸福,在所有方面……恐怕你也……相信我……是出于真心的……我祝你……”
“对谁我都相信。”
“总是这样……不变……”
在她颤抖的嗓音中,流露出了内心的痛苦。
“谢谢……”
他低下了头。
“告辞了。”她站起来说。他听到她的话声后,也感到浑身战栗,一种骤然而生的惶恐不安促使他急忙地说道:
“艾玛,你别走!我不能离开你。如果你没有把我完全忘了,如果你不把我看成是一个最卑鄙的人,请准许我到你家里来,我一定要和你说话,我想告诉你……你就是回答我一个字也好!我求求你。”
“大家都看着我们,再见。我对你没有什么好说的,过去在我的心中已经死了,对于它,我已经记不起了。如果说有时候我还想到它的话,这使我感到耻辱。”
她以一双由于被眼泪浸湿感到模糊的眼睛看了看他后,就走了。
她最后的几句话是不真实的,可这是她对他的全部报复。她现在虽然已经自由,但她却懊悔了,她有一种不可克制的重又回到他身边、拜倒在他脚下、请求他原谅自己的愿望——可是她并没有回去,她自由自在地走着,对她认识的人表示微笑,和他们说几句话,但她对任何人都没有仔细观察。
她来恩德尔曼夫妇的家里是专门为了卡罗尔的。她是在经受了长年累月的痛苦,遭受了怀念和在她全身燃烧着的爱情的可怕的煎熬之后,才决定这样做的。
她曾想见到他,和他谈话,因为她的高傲的心灵虽然遭受了痛苦和失望的打击,但还燃着一点最后的希望,这就是他还在爱她,只不过是一些误会把他们暂时分开而已,在把它们解释清楚和消除之后……
而现在她却象躺在坟墓里一样,残存的躯体已经腐烂,将化成齑粉,只有长夜的死一般的寂静在笼罩着它。
博罗维耶茨基在人们中间走过后,来到了小吃部,想使自己的头脑清醒清醒。因为他听到她最后的话,就象自己冻伤了的筋肉被狼咬了似的。现在他的筋肉在慢慢恢复生机,可仍然感到很厉害的、刺人心肺的疼痛。
他一切都可以忍受:伤痛、失望和责备,可是她对他所表示的轻蔑,却是他不能而又不得不忍受的。恩德尔曼太太拉住他,要他参观一些乱七八糟摆在几个房间里的图画和艺术作品的集子。可是过了一会,她也不得不让格罗斯吕克把他找去,因为这个银行家有事要找他。
演出完毕后,客人们又散开了。
莎亚在自己侍从的簇拥下,来到了小吃部。现在客厅里的主要人物是特拉文斯卡,她也被一群年轻的妇女围住了,她们之中有梅拉和鲁莎。
恩德尔曼太太总是喜欢走到每个客人跟前,十分得意地唠叨着:
“今天整个罗兹都在我们这儿,大家玩得不错,是吗?”
“玩得太好了!”被问的人也总是一边回答,一边偷偷打着瞌睡,因为实际上谁也没有玩得很好。
“恩德尔曼先生!”她叫唤正在急急忙忙迈着芭蕾舞步子向她跑来的丈夫。因为他的脚很单瘦,肚子很大,他的动作给人留下的印象十分可笑。“恩德尔曼先生,你去叫人把冰淇凌送到中国客室去!”
“我马上就叫人送去,好吗?”他用手遮挡在耳朵后面回答说。
“把香宾酒给先生们送去。大家都玩得不错,是吗?”她低声地问他。
“什么?玩得真好,太好了!差不多所有的香槟酒都喝完了。”
由于恩德尔曼常来察看小吃部,在那里作各种安排,人们都走开了。可是恩德尔曼却认为这是有伤他的体面,因而很不愉快。他认定,客人们只喝香槟酒,不喝其他的酒。
“这些粗野的家伙只喝香槟酒,好象这是大官儿喝的酒①一样,是不是?”他对贝尔纳尔德喃喃地说道。
①原文是德文。
“你不是还有许多存货吗?”
“我有酒,可是他们没有受过教育,就这么喝!喝!好象这酒一文不值。”
“你搞得很阔气,我要在罗兹说出去。”
“什么?你别这么傻了,贝尔纳尔德。”
可是贝尔纳尔德没有听见,他现在又坐在鲁莎跟前,开始笑着和她谈话。
“先生们!女士们孤单单地感到烦闷呀!”恩德尔曼对聚集在小吃部的年轻人叫喊着。他想叫他们别喝了,可是谁也没有听他的。
只有贝尔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