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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吧,真可惜……我……我……或者会计的工作……
厂长先生知道,就要求……熟悉一下会计工作”
他顿时满脸通红,把话又咽下去了。
“一年六百卢布,每天工作十二小时。不行啊,我不能把这样的苦差事让亲爱的邻居亨利克公爵的表哥去干。”莎亚说得很快;可是这个贵族哆哆嗦嗦地把帽子按在胸前,语无伦次地唠叨个没完,一双无神的眼睛表现出惶恐不安,一直在打量着在场的人。莎亚为了尽快打发走他,便站了起来,彬彬有礼地把他送到门口,“你可以到博罗维耶茨基那儿找找机会,他正建在厂,肯定要人……”告别时,莎亚又很客气地提出了这个建议,还冲着他的背影鞠了一躬,以示轻蔑。回到原座位上时,他带讥讽地哈哈大笑了一阵。
“他干吗不去找他的老师?……他们说不定会在外交部给他找个职位。”斯坦尼斯瓦夫挖苦道。
“你明白,霍恩先生,我们为什么不雇用象斯塔查·斯塔热夫斯基这样的老爷,而用你,因为我们是民主派。这种公爵的表哥,这种讲派头的破落贵族,如果叫他坐上马车到处巡回展出,倒是合适的人选。可是,进工厂就得干活,这就不一样了。这样的老爷要是在咱们厂里干活,出点什么事,手脚不灵碰了指甲,那欧洲所有的宫庭都要为他大喊大叫了。这种外交上的麻烦事,咱们干吗自找呢?我们喜欢普普通通的工人,不要那些公爵的表哥……”
又进来了几位阔太太,斯坦尼斯瓦夫见后,迎上了几步,莎亚也站起来了。
她们是恩德尔曼诺娃和特拉文斯卡,为工人子女办夏令营的事募捐来的。
恩德尔曼诺娃在描述成千上万名孩子在没有阳光、缺乏新鲜空气的地窑里熬煎受苦方面,具有卓越的才能。
她使劲地摇晃着搽粉过多的脸庞,正了正手镯,整了整精心梳理的头发;她的两片嘴唇的颜色青得就象走路过多的脚掌一样,嘴里一刻不停地说个没完。
特拉文斯卡今天特别漂亮、苗条、光艳夺目;她一声不响地注视着莎亚壁虎似的眼睛,和他那在办公桌上不耐烦地划来划去、似小木棍一般的手指,然后又看了看霍恩。
“罗伊查,你的贝列克给穷人捐得多吗?”莎亚没有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的话。
他提这两个名字时,表示了憎恶。
“捐得多,捐得勤,可是人家就是不爱吹嘛!”莎亚的粗暴无礼使她十分生气,便嚷了起来。
“我就是爱让大家知道我捐什么。好吧,我捐夏令营一百卢布。一百卢布足够给那些孩子买吸不完的新鲜空气了!霍恩先生,从出纳处拿款来,记上账。”
“您要是能捐点用不着的棉花布头给孩子们做衬衣,我们就感谢不尽了。”特拉文斯卡韵味十足地轻声说。
“他们乡下用得着什么衬衣呀?在我那庄子上我就见过庄稼人的小孩,差不多不穿衣,也挺健壮的。”
“克诺尔先生捐了五匹各种颜色的布料。”
“克诺尔捐五十匹也好,随他的尊便!我捐的不能超过……六匹……噢,不,不能超过五匹白布!斯坦尼斯瓦夫,给仓库主任写个条子,叫他拿四匹来……”他忙叫了一声,感到烦躁了。
“我们代表穷苦的儿童向您表示衷心的感谢。”
“用不着谢!我捐一百卢布和四匹白布,可是请你们二位夫人在报上登得醒目点;莎亚门·德尔松给夏令营捐一百卢布和四匹布。我虽不要眩耀自己,可是也得让社会知道,我有一颗善良的心……”
恩德尔曼诺娃重又说着动听的感谢话。尼娜见霍恩拿钱来了,也转过身来表示欢迎。
“我今天派人来请过您,现在再一次邀请您明天下午到我们那儿去。您不会忘记吧?”
“忘不了呀,我一定来,很乐意。”
夫人们走后,过了片刻,斯坦尼斯瓦夫对霍恩说:
“你的熟人多漂亮呀!这位特拉文斯卡夫人嘴甜得象蜜糖一样。”
“那个罗伊查呢,象头搽了粉的母牛。你的聪明要是赶上她说话的本事,那你的财产就会增加两倍。”莎亚一面肯定地说,一面接待一个胖子商人。这商人穿一件腰身打褶的外套,长着一双鞑靼人的刁钻小眼。
莎亚对他客气得有点出格,把自己的椅子都让给他了,斯坦尼斯瓦夫还给他送来了雪茄,亲自给他点火。
商人走后,又来了各种各样的贵客。
霍恩好不容易才熬到头,等最后一个实业家走后,他才得到莎亚的许可,到厂里去。他要赶快去见马利诺夫斯基,了解卓希卡的情况。
霍恩在一个巨大的纺纱车间里的一架草草修好的机器旁找到了他,整个这座大厅现在由于工作,都在震动。
纤细的灰尘把机器遮住了,到处弥漫着浅灰色的雾,人和物件在其中只隐约可见,就象魔鬼似的。
阳光通过玻璃天窗洒下来,晒得工人们挥汗如雨,空气里充满了又热又呛人的熔化了的沥青气味和机油味。
“从今天起,我就在你们的厂里工作了。”霍恩说。
“是吗,那好!”阿达姆一面轻声地回答,一面俯身察看一台钳工已经扭上了螺丝钉的机器。他不再说话了,因为工人们正在对这台机器迅速进行装配,上机油,试车,一会儿,又给它套上主传动带,和其他机器一起开动。
马利诺夫斯基审视了一番机器的运转后,又站了一会儿,看了看机器里抽出的纱线,待检查完毕,才拉着霍恩,通过机器之间的甬道走了。
“你妹妹呢?今天中午你们见到她了吗?”过了一会儿,霍恩对着马利诺夫斯基的耳朵问道,因为纺纱机的吱吱声、传动带的嘶嘶声、大小轮子转动的低沉的轰隆声,使大厅里嗡嗡一片,十分可怕,说话的声音怎么也听不清楚。
“没有,没有……没有……”阿达姆感到痛苦地轻声说。
他们走进一间玻璃小房,从中可以统览整个大厅;它的上面是穿插交错的传动带,下面是笼罩在棉花飞絮之中不停运转着的机器。
“你怎么啦?“霍恩见阿达姆紧闭着嘴,闷闷不乐地望着车间,便问道。
“没什么……我会怎么样?”
他低下头,把脸贴在玻璃上,无意识地望着一个飞速转动着的轮子。这轮子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亮,象一个一尘不染的银盾牌一样。
“再见。你从工厂直接回家吗?”
“你知道,她不见了!”阿达姆把脸冲着他,轻声说。
霍恩依然心平气和,但是他因为要忍住哽噎,他的嘴唇颤抖起来了,一双绿色的逗人喜爱的眼睛也感到发黑。
“她不见了?”他不由得反问了一句。
“是啊。我吃过午饭来到这儿时,看门人给了我钥匙,还说到我这儿来过的那位小姐请他转告我,让我不用找她了;因为是找不到她的。你听见了吗?她到凯斯勒那儿去了,找她情夫去了。让她去吧,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吧,跟我毫无关系,我只是觉得有点难受……有点难受……”他突然中断了话,走了出去,因为有一台机器又停下来了。
他急忙跑到那台机器前,想掩盖他那不是“一点难受”,而是咬着他的心,或者象利刃一般挖着他的这颗心的无法忍受的痛苦。
霍恩也跟着去了,可是到了墙脚下,却又不得不停住脚步,因为甬道上有一排手推车,满载着用铁箍箍着的棉花包;
还有一些棉花象肮脏的雪块一样堆积在梳花机前。
马利诺夫斯基没来这里,但那可怕的热气和传动带令人烦躁的嘶嘶声却从四面八方涌进了霍恩的耳朵,所以他没有再呆,便出去了。
可是阿达姆在门口赶上了他,眼泪汪汪细声细气地请求他说:
“请你别告诉别人。”
他用一双热乎乎的手握了一下霍恩的手,又回到了机器、传动带和皮带的密林中,想把他的耻辱、痛苦也在这里隐藏起来。
霍恩想对马利诺夫斯基说句安慰话,可是他却想不出说什么好。他觉得,医治这样的伤痛,时间和沉默是最好的药;这种伤痛只有通过忍耐和流泪才能得到减轻,也只有忍耐和流泪才能把它消灭。
霍恩在厂院里遇到了维索茨基,他是从工厂医疗所来的。
“大夫星期天去特拉文斯基家吗?”
“我有责任去。那是罗兹绝无仅有的一个不搞阴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