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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薪水再大,也不应去干扒穷人皮这样的事。”
“沙龙客厅和贵族小姐才这么说;这样的空话虽然好听,但不负什么责任。”
“这是普通做人的道理,不是空话,维尔切克先生。”
“这样说也可以,我不想多争。你把我看成恶棍,因为我帮格罗斯吕克扒了穷人的皮,是吗?现在我可以让你相信,我这个恶棍为穷人做的事比你们所有的文人学士和贵族遗老遗少们做的还多。请你看看这本帐吧,它是去年一年借出去的款项总数和利息总数,是我的前任写的;而这本是我的帐,今年记的。请你比较一下这两个本上的贷款和收入数目吧。”
霍恩无意识地瞥了他一眼,看到第二个帐本上收入的数目比第一本少一半。
“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
“这就是说,我比我的前任少拿百分之一百五十。这就是说,正如这些帐上所表明的,我从自己腰包里每月给穷人掏出一百到二百卢布,这百分之一百五十是我的附加奖金,我放弃了,并没有借此图名。”
“你把他们自己的钱当礼送给他们,真是大发慈悲,名副其实罗!”
“你说这话,是因为你不懂生意。”
“不是,我说这话,因为我认为不拿百分之三百而拿百分之一百五十不是什么英雄行为。”
“好啦,咱们不谈这个!”维尔切克叫了一声,冷冷地把帐本甩在墙角里的保险柜中,一只手嗒嗒嗒地敲着桌子,呆望着窗外摇摇晃晃的樱桃树。
他很扫兴,担心他放高利贷的事因为霍恩会传遍罗兹,使他进不了“侨民之家”和其他几个熟人家的大门。
霍恩仔细地看着,连走也忘了;他从义愤变成了好奇,他一直在好奇地听着维尔切克的解释。现在,在他看来,维尔切克已经完全不同了,身上表现出了一般强大的力量,是他至今所没有注意到的。的确,他从来没有细心地观察过维尔切克。
“嘿,你这么看我,好象是初次见面似的。”
“说实话,我这么仔细看你,还是第一次。”
“我是个吓人一跳的怪物,是吗?一个刁钻古怪的乡巴佬,一个普通的长工,干什么都跟犹太人一样;又丑、又惹人讨厌,一无是处。先生,有什么办法呢,我没有生在高门大户,我生的地方是不起眼的草房;我不漂亮,不讨人喜欢,不是你们的人,所以我就是有点长处,也是罪过。可是,正因为这样,你们才跟我借钱。”他笑着补充说,两只小豆眼闪出了讥讽的眼光。
“先生,瞧瓦塞曼诺娃又来啦!”一个小孩冲着门叫道。
“沃依泰克,让他们到铁路上去吧,把运费交给安泰克,过半小时我去车站。让瓦塞曼诺娃进来。”
瓦塞曼诺娃拿来了几个祭坛上的烛台和一身琥珀色的衣服作为抵押,要借十个卢布,维尔切克立即给了她现款,但先扣除了一个星期的一卢布利息。
“你说,这是印子钱吗?这笔钱我如果不给她,她就得饿死。靠借我们的钱过活的女人,罗兹有好几十呢,她们人人都要孩子,要爹妈,要汉子,而她们的这些汉子却只会天天祷告,要不然就是傻子。”
“对你这轻而易举的慈善活动,社会可真当感激涕零了。”
“给社会造福,大公无私,社会就会让我们得到安宁。”
他得意地哈哈笑了,表现出玩世不恭的样子。
“先生,犹太人格林斯潘来啦!”那个男孩又冲门叫了一声。
“你再呆一会儿吧,有乐子瞧呢。”
霍恩还没来得及开口,格林斯潘已经进来了。
“你好,维尔切克先生,你有客人,我打搅了!”进了门他就大声说话,嘴里叼着雪茄,伸出手来致意。
“请吧!这是我的朋友,霍恩先生。”维尔切克介绍说。
格林斯潘马上从嘴里取出雪茄,以锐利的目光扫了霍恩一眼。
“你在布霍尔茨那儿工作?”他傲慢地问道,“你是华沙霍恩—威伯公司的?”没有听到回答,他又问了一次。
“是的。”
“很高兴。我们跟令尊在做买卖呢。”
他伸出了一只手,用指尖轻轻在霍恩手上触了一下。
“维尔切克先生,我来找你,想找你一块儿去散散步。”
“今天天气挺好,请坐请坐!”维尔切克殷勤地让了座,掩饰不住格林斯潘来访使他感到的高兴。
格林斯潘斯斯文文撩起了犹太长外套的大襟坐下,把穿着长到膝盖的大靴子的两条腿一伸,就占了半间房,同时昂起了一张肥肥胖胖、表情狡诈的油脸。
他的两只又小又黑的眼睛不停地察看着这间房子,张望着窗外的小花园,盯着隔壁工厂的红墙,打量着屋里这两张脸,他在瞧霍恩的脸时很随便,在打量维尔切克的脸时却感到心情不安。
他不断地吐着浓烟,发出哼哼的叫声,在座椅上扭摆着身子,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维尔切克也没有说话,在房里走来走去,他微笑着,津津有味地舔着向外翻着的嘴唇,心照不宣地望着霍恩。霍恩坐在那儿皱起了眉头,正在考虑维尔切克所说的话和他的行动。
“你这屋里真凉爽呀!”这位厂主一面用花格子手帕擦着冒汗的脸,一面说道。
“窗子被花园遮住了,太阳晒不进来。你没参观过我的花园吧,格林斯潘先生?”
“我一直没有时间,哪有机会欣赏呢?一个人拴在买卖事上,就跟马套在车上一样。”
“你们二位要是愿意,咱们是不是去外面走走。我可以让二位看看我的地,我的花园,怎么样?”
“好啊,非常好!”格林斯潘高兴地叫了一声,打头出了房门。
他们在狭小的院子里走了一圈。这里到处都是坑坑洼洼,坑里积着黄水、粪堆、朽木和板子,还有成堆成堆的废铁、铁皮和破罐子。有两个人正把这些东西往大车上装呢。
小院的一侧有些破破烂烂的棚子,盖着麦草,是用朽木板钉成的,里面放着水泥桶;另一侧是简陋的牲口棚,靠着格林斯潘的厂墙。
“那不是赛马!”维尔切克笑哈哈地大声说,因为他发现霍恩正在皱着眉头,瞧着牲口棚里那些站在食槽旁边耷拉着脑袋的又脏又病的瘦马。
“这儿的气味不太好。”厂主用漂亮的鼻子吸着空气说。
接着他们又察看了一块空地,这里都是纯粹的沙土,一阵阵风把上面的腐植土都吹掉了,只露着黄黄的一片,象撒上了干黄土一样。
城里拉来的大堆大堆的垃圾上,一些瘦狗在乱刨乱挖;垃圾沾着厂墙堆放,一直伸展到了田地长度的一半。
“说什么土地不是金子!葱头在这儿长得跟猫脑袋一样大!”维尔切克看到后,笑着挖苦道。
“从这里看,远方的景色很不错嘛!”霍恩一面说,一面指着城里一排沐浴在蓝色日光中的树木和那起伏不停的麦浪,在麦浪上,伸出了不少工厂烟囱的红脖子。
“你说什么,什么风景呀!这是要出卖的地皮!”格林斯潘气势汹汹地吆喝道,因为维尔切克的讽刺话使他十分恼火。
“你说得有理,因为我这块地挨着你的工厂,所以显得清静,可以扩成一个漂亮的公园……”
“扩就扩吧,我的工人以后过节好有个地方散步……”
他们回到了房前,在长凳上坐下。
霍恩告辞走了。剩下他们两个人,默不作声地坐了一会儿,好象要享用新鲜空气,其实这空气充满了浓烈的烟味和从流着工厂废水的深沟里发出的刺鼻的怪味。
马路上连续不断地走过拉砖的大车,扬起呛鼻的浅红色尘土,飘落在樱桃树叶和草地上。格林斯潘工厂永无止息冒出的大团大团的黑烟在小花园的树林中游荡,在花园上方渐渐铺展开了一个深灰色的华盖,连阳光透过它也很困难。
“我早就有件事要找你。”还是格林斯潘先开口了。
“我知道这件事,莫雷茨·韦尔特,我的朋友对我说过。”
“你既然知道,那咱们就快点和简单说吧!”厂主满不在乎地叫道。
“那好。这块地皮你急需,出多少?”
“我并不急需!我想买,是因为我得把这间破房子拆掉,把这些死树砍倒,它们对我有妨碍,使我不能从家里欣赏树林。我特别喜爱树林子。”
“哈哈,哈哈!”
“你的笑声听起来真悦耳,笑一笑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