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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 2006年第06期-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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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泉说,那天晚上,我拿到香炉了,我不知道把它藏在哪儿,总是提心吊胆的。虽说我们家成分好,可那时候,上午还是革命群众呢,下午就成了反革命一这事儿多着呢!我要是出了事儿,香炉还是保不住。再说,哪儿有革命群众还保存“四旧”的呢!让人看见了,起疑。我想,给它变变样儿吧!我就把香炉带到我们厂,锁在我的工具箱里。正好,过两天毛主席又发表了什么最新指示,大伙儿都上街游行去了,我留下值班。我把车间大门一锁,把香炉卡在车床上…… 
  他惊问,你要把它…… 
  他看看手上的东西,它的腹部有一圈圈车刀车过的粗糙的痕迹,还有六个长方形的凹槽,黑黝黝的。难怪宣德炉成了这副模样! 
  他见过车床,见过车刀。他觉得车床上那黑色长方钢柱顶端白亮亮的刀尖,在隆隆的马达声中,正贴在自己的皮肤上,他已经感受到肌肤被切削的疼痛。 
  范泉说,车它几刀,那几块绿石头碎了,香炉不那么好看了,就不会引人注意了。我还不放心,又把它的三条腿儿给锯掉了。 
  他翻过香炉,只剩下三个圆圆的纽扣大的小平面。 
  范泉又说,你别看这三条小细腿儿——不知是什么铜料,真硬!真结实!锯得我一身臭汗,连吁带喘的。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扇范泉两记耳光,更想狠狠地扇自己!这算是什么事啊!还不如让那个又瘦又小的孩子把香炉拿走呢,那样也许它能得以保全。如今,他真的对不起奶奶对不起祖宗了。 
  范泉说,等社会上“打砸抢”那阵风过去,我也后悔——一只天鹅变成丑小鸭了。可在当时,谁能猜到以后的事啊!多少人在夜里偷偷地把金条珠宝扔进公共厕所里!大抄家那些天,淘粪工净淘着好东西!你别怪我自作主张,我总算把你奶奶留给你的纪念保住了。对吧? 
  他隐约听见范泉在说话,说些什么却不知道。 
  他想起毕汉光。 
  想起金老先生。 
  想起项紫星,想起东北那位黄先生。 
  他们会说什么呢?荒诞?胡闹?匪夷所思?败家子?混蛋王八蛋?黑色幽默?不管怎么说,还是荒诞!荒诞就荒诞吧。不是有个成语叫“无奇不有”吗?这就是一“奇”!只有在那荒唐绝顶、恐惧绝顶的年代里,才能“奇”出这样的水准! 
  晚饭时,他和范泉把一瓶茅台喝个一干二净。 
  他的脸,紫得像茄子,最后趴在饭桌上。 
  他爱人埋怨范泉,他就一两酒的量,你还灌他!高兴也不是这个高兴法儿呀! 
  范泉叫屈,他跟我抢着喝!咕嘟咕嘟地往自己杯子里倒。我还说他,哪儿有你这样的主人——只管自个儿,不管客人!不就是茅台嘛,也得有点儿酒德呀! 
  这次,他酩酊大醉,范泉什么时候走的他都不知道,直睡到第二天下午。 
  醒来后,在他脑子里钻出的第一个念头便是那座宣德炉!他顾不得头顶还发木发涨,翻身下床,蹬上拖鞋,直奔客厅。 
  宣德炉在茶几上,在几本杂志旁边。范泉的车刀已在它身上飞驰过三十多年了,被切削得肌肤上已结出一层新的发黑的氧化膜,使得那起起伏伏坑坑洼洼的炉面简直不堪入目。更糟糕的是,由于锯下了炉腿儿,破坏了整体设计,使这座宣德炉非驴非马,丑陋至极! 
  他坐在沙发上,面对变了形的宣德炉发呆。 
  妻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他喝了一口,却不知嘴里的滋味儿。 
  妻凝视着他,我看,这件事很简单。 
  他斜楞妻一眼,怎么简单? 
  妻说,这件事有两面,看你从哪面去看了。 
  他喝着茶,不说话。 
  妻说,你要是把它看做神器,现在它成了这般模样,你会愤怒,会自责,会痛苦,一辈子也摆脱不开。 
  他有气无力地问,另一面呢? 
  妻说,你真的把它当作是奶奶对你的疼爱,是奶奶留给你的纪念,现在失而复得,你就会庆幸,会快乐,会告慰奶奶的在天之灵。 
  妻说完,拿起茶几上的杂志,回自己卧室去了。 
  他又端起茶杯,注视着面目全非的宣德炉,许久,一动不动。 
  晚饭后,他平平静静地坐在写字台前,打开电脑,继续写自己的论文了。 
  一个星期后,初稿完成。 
  那天恰好是星期五。他给毕汉光打电话,明天去吗? 
  毕汉光说,九点,潘家园见! 
  他又说,我奶奶那座宣德炉的故事有结尾了,明天我告诉你——又荒诞,又美好! 
  毕汉光惊叫,是吗?我等不及,现在就开车过去。二十分钟! 
  “啪”地,电话挂了。 
  他笑了,点上一支香烟,慢悠悠地吐出一个圆圈儿,等待欣赏毕汉光那一脸炸开的惊异。 
  责任编辑 田增翔 
  题 字 李纯博 
活捉
      董 易
    一 
   
  小水仙一个跟头栽在了台上。曾经红极一时的这个花旦,在最后一场戏里,终于结束了舞衫歌扇的生涯。 
  他正踩着跷,用蹉步向下场门走去,刚要抬步闪身,忽觉左脚上的跷尖戳进了似乎是台毯接缝的地方。他的腿摇晃起来,而且愈来愈摇晃得厉害。这回可没法儿使出他那绝招了!他已收不住前倾的身子,来不及转那个“软鹞子翻身”。 
  忽然天旋地转。整个舞台仿佛向身后翘起来,同时向前面陷下去,不断陷下去。他看见台旁边的乐队一阵乱:打鼓佬在空中举着楗子,张大了嘴,琴师猛然站起来,垫在膝头上的手绢儿落在了地上。台下座儿上的观众也呼啦全站起来了,一片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回响在整个剧场各个角落。他感觉到后台有人挥着双手正奔出来,红丝绒大幕正迅速落下。 
  他趴在了台毯上。这回可真的一个跟头栽在台上了!他还来得及闪过这个念头。他扎挣着,可是已经爬不起来。我完啦,这一辈子总算完啦。谢谢老郎神,我的祖师爷!眼前一黑,他昏了过去。 
  在奔往医院的汽车上,他的老伴搂着他,控着他的上半身。勒头带松开了,头上的网子已经抹去,梳的大头和发垫跟着掭了,鬓边贴的片子早已散乱,可是脸上用鸡蛋清调的白粉和两颊上抹的红胭脂还闪着瓷人似的釉光。他还穿着白裙白袄,耳朵上那两绺白纸穗子,早掉在老伴胳臂下揉成一团。他的脚上还绑着那对木跷,又尖又小的跷尖上两朵白绒球儿在颤悠。他似乎恢复了些感觉意识。偶然睁开眼睛,他不明白前边司机旁坐着的那位老军人,为什么浑身纹丝儿不动,竟没有回过头来看看他。他苦笑了一下,扭歪了嘴。 
  红灯,绿灯,汽车在奔驰。他已无力矫正扭歪了的嘴,感到一阵又一阵的晕眩。现在,令人眼花缭乱的幻觉在眼前出现了:红的、绿的、黄的、紫的、青的、蓝的、白的,一闪即过的强烈光束,投射在生、旦、净、末、丑各式光怪陆离的面具上。这些面具忽然都活动起来了,或喜,或怒,或忧,或思,或悲,或恐,或惊,表情千变万化,脸谱不断变形。一排排晃眼的刀枪把子旁边,红漆描金的戏箱突然给谁打开了,扔出一件又一件色彩鲜艳的帔、褶子、裙、袄……银头面、钻石头面、点翠头面,伴着哈哈大笑声摔得粉碎,珠花四溅;七星额子、红彩球儿,丢在地上被人用脚乱踩。但是,一对雉鸡翎却在空中抖动起来,同时飞舞着五彩缤纷的手绢儿、绸带子,一面又一面画扇忽然打开来,又忽然折起来。与此同时,轰鸣着嘈嘈切切的吹奏乐器和打击乐器。震耳欲聋的锣鼓点儿,大锣、小锣、大堂鼓单皮或小鼓,乱成一片,忽而是长锤,忽而是急之风,忽而是扑灯蛾……突然一声唢呐,吹起了高拨子。忽然唢呐又变了笛子、洞箫,一曲《风吹荷叶煞》。他的嘴歪得更难看了。又是红的、绿的、黄的、紫的、青的、蓝的、白的,一股又一股强烈的光束旋转着、交织着,射花了他的眼睛。 
  他觉得心乱如麻。他开始大口喘气,同时猛然意识到,自己已经面临死亡。“死了好!死了好!!死了好!!!”这不是在梆子戏里《刘全进瓜》中满台鬼魂发出的召唤吗?并且回声愈来愈大,愈来愈响。“闫惜姣魂离体阴风一阵”,他突然又冷笑了,嘴歪扭得整个脸变了形。他很想此刻再来个并非旦角走的“硬抡背”、“前扑虎”接“倒插虎”,然后起身变成“硬僵尸”,直挺挺站在那儿——他不想马上“咕咚”向后倒下去。然而老伴使劲按住他。“好哇!好哇!”他又听见一片喝彩声。可这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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