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腴的脸很快就瘦下一圈儿;甚至那坚挺隆起的乳房和肥大的臀部也开始枯萎了;以很快的速度收缩着。这时;一种油然而生的悲悯在他心中占了上风。他想要像放一只囚禁在笼中的鸟那样放走康妮;让她重新飞回自由的天地;去追求她的新爱。然而他忽然想到他是一位男爵;他是一位不同于一般凡夫俗子的男爵;让妻子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去另觅新欢;这无疑就伤了贵族的面子;而面子是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他看着逐渐萎黄的康妮;左思右想;最后下了决心;就是要把这种徒具其名的、没有爱的夫妻关系维持下去。
此时聪明的克利福德先生忽略了一个不应当忽略的事实;那就是康妮是一个具有血肉之躯的人;不是浑身长着翎毛的小鸟。他应当懂得;渴求性爱和自由的灵魂是禁锢不住的;就是牢房的铁窗也关不住一颗求爱的心。
当瘦骨嶙峋的长了一嘴巴红色髭须的守林人在康妮的生活中出现的时候;他的那颗没经文明磨砺的粗糙的心;深深地把康妮吸引住了。再加上那酷似原始的令人销魂蚀魄的性爱;使康妮尝到了久违了的男人的雄强;她的饥渴在极短的做爱过程中得到了补偿。加之他们在野天野里地做爱;似乎在感觉上远离了文明社会;使他们的原始野性得到了充分的释放;在官能的享受上达到了极致。人在这种时候;还顾得了什么长幼尊卑呢?如果用这种观点来解释一些社会现象;诸如乱伦等等;可能会得到一个圆满的解释。这是康妮、梅勒斯的节日;也是他们一切不幸的肇始;更是克利福德先生性格悲剧的开始。
这一切都是克利福德始料所不及的;但也是必然要发生的。在沉默无言的老风车下;克利福德想起了这一切;仿佛都是在昨日发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难道能怨克利福德吗?难道能怨康妮吗?应当怨那不幸的命运;是命运在冥冥之中做这样安排的。
他又让波尔敦太太把轮椅推到潭水边;那棵柳树还在;他与康妮曾折下柳枝遮挡私处;作伊甸园中的亚当和夏娃含羞彼此顾盼状。那是天将破晓的时候;不远处的林樾中已传出声声鸟歌;他们居然意犹未尽;但也迫于天光的追来;只好把两个发热的赤裸裸的肉身暂且包裹起来;焦灼地诅咒白天的多事;热切地盼望着黑夜的到来。
这一切都已经逝去了;逝去了;无可挽回地逝去了……初冬的夜的微寒侵着他的肌肤;使他感到似在冰雪中;浑身不由又打了几个寒颤;同时心也凉透了;有一种往一起紧缩的感觉;如同掉在冰窖中;似乎等待他的只是一种苍白的僵硬的死。只有两行眼泪是热的;顺着冰凉的两颊畅快淋漓地流下来。
波尔敦太太感到有些冷了;她把头俯在他的耳上;轻轻地说:“这里的气温很底;呆得时间过长对身体不好;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克利福德摇了摇头;只吐出一个字:“不……”
波尔敦太太又说:“我们往前走动走动;总不能呆在一个地方不动呀!”
克利福德又摇了摇头;还是只吐出一个字:“不……”
那么;就只好站在这里了。波尔敦太太对于他的不近人情的固执;虽不能确知是什么原因;但也猜着一二。她想;克利福德来了;一定是在这里追怀旧梦;也是在这里埋葬旧梦;然后把一笔旧债了结。
他这次来肯辛顿与其说是作一种姿态;毋宁说是来埋葬过去。令人忧烦的过去;不埋葬也会死去;但给人以美好回忆的过去;即使埋葬了;也会复生。
它就像坟头的青青的野草;可以认为是死者又以另一种形式的复活。但克利福德的被埋葬了的记忆以后还会复活吗?他们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黑暗的天空下;悲悼着一去不复返的过去。
克利福德一声不响;波尔敦太太也一声不响。他们像一幅雕像;僵立在黎明前的黑暗里。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东方灰白的曙色像一条长长的冻僵而又复活的蛇;在天地相接的地方蠕动了一会儿;天光就渐亮了。远村近树的轮廓已依稀可辨;肯辛顿庄园的挺拔秀丽的小楼的影子;已由模糊而变为清晰了。知更鸟在困倦中慵懒地啼叫了第一声。
克利福德直到这时才说:“波尔敦太太;我们回去吧!”他们往回走了;但在走的中途;克利福德又几次让波尔敦太太把轮椅停下来;他又回过头去;两眼定定地望着那架风车以及潭水旁边的柳树;它们就像可以给他作见证的证人;曾经向世人证实了那段生活的真实;证实了他记忆的不虚不妄;所以他要以深深真情感谢它们。
康妮虽然不知道克利福德这一隐秘的行动;但她这一夜其实也未曾合眼。她躺在枕上;望着幽暗的天花板;各种回忆纷至沓来;纠缠在一起;像一团理不清的乱麻。她忽而想起自己无忧无虑的童年;痛惜那充满温情的岁月被小河不知带到什么地方了;她又想起在异国的初恋;那只是一种恶作剧;只是一种羞涩的尝试;定然是要有始无终的;她与克利福德的爱;初恋是真诚的;然而太热烈了;太热烈的开头往往都要有一个不祥的结尾;她与梅勒斯是偷情呢还是爱情?连她自己在一连串的追问下;也有些说不清了……她似乎睡了一会儿;但克利福德的车轮又碾进了她的梦乡;她就像被冷水浇头一样;浑身激灵了一下;全醒过来了。他要做什么呢?他能做什么呢?一个“不离婚”就够了;他还会有什么伎俩呢……我是不想动摇的;也是不能动摇的!想到这里;她又充满信心了。她不想在那锦衣玉食的富贵生活中葬身;让金钱和荣誉筑起一座令人歆羡的坟茔来埋葬自己。她渴望的是自由;那么就让长天和大地永远和自己在一起吧!这么想着;她觉得自己忽然变作一朵含笑的花朵;忽然又变作一片飘逸的流云;她忽而是清风一缕忽而是雨水一滴……她怡然自得地笑了。她望了一眼窗上的曙色;充满信心和爱意地起床了;因为又一个白天含着笑意带着希望来敲门了……
她知道;吃过早饭之后就要进入正题;无论如何;她得有一点准备呀!果然;当早饭之后;人们又在麦尔肯先生的画室兼书房落坐;气氛就有些紧张了。
但克利福德绷着脸;却不发一言。
麦尔肯爵士嚼着一块口香糖;慢慢地嚼着;慢慢地说:“克利福德先生特意安排这次肯辛顿之行;我想不仅仅是为了欣赏一下《意大利小女孩》的;一定是为了你与康妮的事情吧?”
克利福德不得不开口了:“恐怕是这样吧。麦尔肯爵士;在此我不得不向你宣布一件不怎么光彩的事实;康妮怀孕了!你知道;我由于战争的缘故;下身变成了残疾;是不能使康妮怀孕的。那么我们不仅要问:她怀的是谁的孩子呢?”
麦尔肯爵士哈哈大笑一阵过后;十分认真地说:“女人怀孕就像天要下雨那么自然;就像田间刮风那么平常;就像日升月落那么合理;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呢?如果女人不怀孕;这个世界还能够存在吗?我来举一个非常切近的例子;如果女人不怀孕;你我也就不会坐在这里高谈阔论了。至于怀的是谁的孩子;那是无关紧要的。康妮只要能怀上孩子;就说明她可以列入伟大母亲的行列而无愧了!她这颗种子从我们做父母的这颗老穗上分离出来;事实证明她不是一粒瘪子;而是一颗成熟的种子。
她可以产生后代了;我们没有白养她;她要为人类繁衍后代了;我们感到骄傲!至于有人问怀的是谁的孩子;这个问题的本身就是十分愚蠢的!当我们看见累累的果实压弯了果树和棵秆;难道非得要问一声这果树和庄稼是谁种的吗?欣赏果实就够了;不必再提那愚不可及的问题了。”
克利福德气急败坏地说:“确是高论;确是高论!但在一个道德社会里;每个人总得受道德钓约束吧?康斯坦丝小姐为了满足个人的情欲;完全忘了自己的贵族身份;去跟一个低贱的半开化的守林人卿卿我我;并怀上了他的孩子;这总不能说是光彩和正经吧?”
没等麦尔肯爵士把话头接过来;麦尔肯夫人就开口了:“一个社会如果没有道德来维系;就像星际之间没有轨道一样;肯定要天下大乱。作为一个女人;无论是谁;都有爱人和被人爱的的权利;如果这种爱被剥夺了;谁剥夺了这种爱谁就是不道德的;这种爱当然包括性爱。至于一个女人爱谁不爱谁;没有一种公式可以遵循;可以遵循的只有感情;感情可以把女人的心领到爱人的身旁;它不会走错路。
至于那爱人是王公子爵;还是农人牧竖;都不是主要的。爱情又是挑剔的;但它挑剔的是感情;而不是什么地位。所以我们尊重康妮的选择;她的选择是理性的;不是盲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