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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俞琴左挑右选买了盒优质玫瑰花作为给吕晓苗的回礼,288元——这次吕晓苗送了她一支唇膏,一管时空精华素,都是不便宜的牌子货。俞琴想,自己的回礼也要正式些,拿得出手些!盒中,匀称娇艳的玫瑰蓓蕾用玻璃罐装着,像活在生前枝头,小姐介绍此乃美容良品,冲泡饮用理气养颜,益气活血,奢侈点还可以泡玫瑰花浴。俞琴自己是舍不得拿288元沏了泡浴了的。买房加装修,家里底子就薄了。一薄俞琴就觉得没安全感,像雨天立在棚里,生怕风大些屋顶会刮跑,就想使劲多攒些把房子再夯厚实些,但这次的钱是必须花的。女人间还能送什么呢?没比容颜更紧要的了!无论雪中送炭还是锦上添花,对美有裨益的东西女人总归用得着。
俞琴拎着精致礼盒走在路上,人好像也跟着骄傲起来,奢侈起来,好东西带给女人的感觉真不一样啊!等红灯时,马路对面有个女人挺特别,衣着随意,气质却雅,俞琴多看了她几眼,发现她穿得其实挺低调,她周身没一样闪亮的,
但全是那种有“格”的好东西,包括鞋和拎包,俞琴忽然意识到,和吕晓苗比,她在挑选礼物上其实已然露怯了!吕晓苗把那管唇膏和精华素朝她随意一递,轻巧得就像递给她一份报,但一样抵一样啊!再看自己手中的礼盒,隆重,精致,内容只占体积一半——俞琴想,自己总在挑那些包装看来体面的礼物,生怕怯场,不够份,她挑选的礼物那真叫礼物啊,不折不扣的礼物,像农民企业家们出国扎着的领带,西服袖口上舍不得摘的商标,这个联想让俞琴心里有些发虚,方才拎着礼袋的小小得意劲儿顿时没了,反有些气短。
吕晓苗八点多就回来了,俞琴本以为她会很晚回来,会和那个她所不知道的人待得更久。窗外不知何时起了雾,明天,明天早上吕晓苗就要走了!不知多久再能重聚,人生又有多少个十年!薄雾里华灯闪烁,情侣在路灯下热烈激吻,俞琴说,走,去唱歌!她知道吕晓苗的歌唱得好,在学校还上台演出过。
起初俞琴嗓子有些放不开,她看过一篇衡量女人青春指数的文章,说女人年轻与否的一个标准是每月要学会一到两首新歌,以这个标准,俞琴想,自己真是老了!她会唱的歌还大多是大学时代的,不过吕晓苗很善解,她一气点了十几首歌,全是学校那会儿流行的老歌,《心灵之约》《恋曲1990》《九月的高跟鞋》……唱着唱着,她们就投入了,深情了,感动了,歌声里,她们青葱一般难忘的岁月啊!五陵裘马自轻肥的时光啊!再后来她们瞎点一气,《妹妹找哥泪花流》《大哥你好吗》《快乐老家》《请把我的歌带回你的家》,只要会哼几句的她们就点,边笑边唱,唱不下去就掐了换下首。两个女人在包房里疯着闹着,俞琴把嗓子都快唱哑了,笑出了眼泪,真痛快啊!吕晓苗调大音量,选了首劲歌跟着狂扭,俞琴也一块儿摇摆,心房被震得七上八下,她知道过了这个夜晚她很难再有这样尽兴和恣肆的时刻了!
出来时,雾还未散,在出租车上她们突然都无语了,纵情后的疲惫裹挟着她们。过去时光的歌声还在她们心里回荡,在她们心中激起不同涟漪。吕晓苗望着窗外,俞琴看向前方,出租车内嘶嘶啦啦放着张惠妹的《听海》,“听海哭的声音是谁又被伤了心……就当最后约定,说你在离开我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吕晓苗的头发被风吹得扬起,俞琴看不见她的脸。
回去后,吕晓苗在阳台用手机打电话。俞琴让她用座机打,吕晓苗说,没事!别影响你们家江涛——江涛不披衣作伟人踱步状了,这几日改客厅看电视,一部爱恨纠葛的国产言情剧让他很快看上了瘾,江涛从不爱看外语片之类,还有那些国内第N代导演们的作品他也是一看犯迷糊,比如《小武》《头发乱了》什么的,他觉得都装腔作势,平时俞琴倒也不觉,此刻就为他的品位暗地脸红,恨不得停电才好。
阳台挨着主卧,隐隐传来吕晓苗轻柔言笑,让俞琴想到四月聚拢的粉花苞。她迷糊地想,传到对方耳朵就绽放成花朵了吧。自己方才的客气可真多余,吕晓苗是不便在客厅打,才特意去阳台打的呢。
俞琴对电话那头的人有了些胡乱猜想,但连个方向头绪都没有,只能是建立在国产电视剧情基础上的瞎猜。如今的吕晓苗和她隔着些什么,如她身上保加利亚精油的芬芳,保加利亚,俞琴只知道那是座玫瑰之国,位于巴尔干半岛东部的一个小国,除此外一无所知,如同她对吕晓苗这些年情感史的了解。那些吕晓苗身后的男人,他们的音容,嗓音,故事,他们和吕晓苗间的千丝万缕,她想那一定是相当丰富的!写出来收视率不会差。而自己这点经历和吕晓苗比,俞琴想,那真是浅到了脚脖子!她异性朋友婚前本就不多,婚后更陆续告退,及至有了儿子聪聪,这团体基本成了寂寥的遗址——对方还不一定会再故地重游,顶多就她无聊时进去转上一圈出来吧?
厨房煤气灶“嗒”的一响,江涛又在煮东西,一场言情剧演下来他总是又饿了,像剧中爱得出生入死的男主人公是他,这时他一定得来碗方便面或速冻饺子,再捎上一肚子热汤热水上床。
江涛夜宵吃完了,吕晓苗的电话还没打完。俞琴躺着,绿底细条纹的被子,她觉得自己被一片水草缠绕。吕晓苗上床时她还没睡着,但她没说话,她累了,不知道为何,有种劲像水流般从她身体里流走了,流得那么快,让她有些吃惊与迷惘。明天,明天吕晓苗就要走了。她们应当彻夜长谈的不是吗,应当再聊些体己又私密的话,夜很静,风从半开的窗户进来打个转又走了,她知道吕晓苗也没睡着。
次日,吕晓苗不让俞琴送,她坚持在院中分手,自己打车去机场。俞琴今天本要开一天会,也不便请假,“那你一路平安!”俞琴上前拥抱了吕晓苗,离别的意味忽然就在薄雾中荡漾开来——雾是种奇怪的东西,好像会径直飘进人心里。在雾中,人的身体轻了,而愁绪就忽然重了。
俞琴鼻子刹那有点酸,她仿佛不只送别吕晓苗,同时正式地送别自己永远流走了的青春华年。它们不会再回来了,在她的一生里,永远就此隔着海隔着山!而她和吕晓苗下一次相见又要到何时呢?人生就是这样一路小跑着逝去的!她们相互说着道别珍重的话,约明年一定抽空去哪儿旅游(其实都知道可能性几乎为零),隔着出租车后窗,俞琴把手都挥酸了。
会议室闹哄哄的,沏茶的,和领导套近乎的,女同事衣着都较往日繁茂——开会亦算她们的节日,可集中展示下新添的衣帽鞋袜,平日只穿给同科室的人看有多少劲?况且今日领导们都在。烟雾混杂着皮革气味,是俞琴熟悉了并将继续熟悉下去的味儿。俞琴也和同事说笑,比起几天前,心里有些不同的微妙滋味,不过,很快会过去的,她知道。
会开到一半,俞琴接到吕晓苗电话——机场大雾,飞机要延误了!现在还不知道具体时间。俞琴转身看窗外,果然,雾更浓了,楼群像宣纸上洇糊的画。
快中午时,俞琴溜出来打电话给吕晓苗,她在那头说机场刚通知,据气象消息,今天可能无法起飞,具体起飞时间再等通知。
俞琴说,那你先回吧,我一会儿就回去。
上任不久的新领导还在以饱满热情宣讲条例精神,展望单位光明前景。俞琴急得要命,看这架势,组织大伙吃完盒饭再开也未可知,她找空溜了。回家一会儿,门铃响,吕晓苗拖着大箱子站在门口。因为事前告别过一道,此刻的相见就有一丝尴尬——好像先前那道情深意切的告别突然不作数,全取消了。
俞琴忙着做饭,边和吕晓苗聊着天气机场,脑子里却考虑要是下午的会若开晚了怎么办?看这天气,吕晓苗今天不一定能走成,她本来还打算今晚加班的。
按说,比起陪十年未见的同窗好友不比开个破会,加个班重要?俞琴却是有苦说不出。近期单位拟提拔几个正科,她在人选名单之列。指标有限,竞争无限,预备人选们个个暗中铆劲,跃跃欲试,就看谁能撞线。俞琴看在眼内只觉可笑,然而不禁地,她心里亦感压力——有期待才有的压力。同单位待着,谁甘人后?谁不想往上紧着走两步?那些学历能力不如她的凭什么就提了?凭什么?!这次提拔如同一个气场,不由分说地把俞琴卷进去了。先前她以为自己不屑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