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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 2007年第02期-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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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都要洗要晒吗?苏莓有点委屈! 
  高冬池看了一眼苏莓,那你还可以把袜子抹布也一块儿泡进去! 
  苏莓意识到自己在洗涤分类上的不够严谨,她想说下次我注意,但高冬池看她的那一眼使她感觉到一种莫大的轻蔑,她说出的话就成了:至于吗?! 
  高冬池去橱柜里取了块新毛巾,放水洗脸,苏莓被晾着,想着自己起了个早,弄得腰酸背痛还没落到好,心里火就大了。 
  这次过后,苏莓因为赌气就更有些玩忽职守,她心里有委屈,不想就此妥协。她觉得高冬池盯她的那一眼不仅是针对她把一条毛巾泡在了盆里,而是针对她整个人。 
  因为这些别扭,苏莓的幸福就有些打折,她想高冬池不会是“洁癖”吧?她咨询了一位在医院工作的熟人,熟人说高冬池可能患有轻度洁癖症,这是种强迫性神经官能症,重者整天关注的就是病菌,无暇顾及其他,也没什么业余爱好。从这点来说,高冬池应算正常范围里,因为他还是有业余爱好的:看书,看碟,还有把晾着的湿衣服一件件仔细抚平,包括每个褶皱——如果这也算爱好的话,以保证它们干时平展。而且他的强迫症表现并不明显,比如他洗手并非无缘无故,他也没将其当作必要仪式。熟人说,没事!只是爱干净过了点头。人嘛,生活背景和习惯不同,没什么奇怪的。 
  让苏莓梗在心里又难以言说的还有和高冬池的夫妻生活。 
  他们是婚后才有的实质关系,其实在此之前,如果高冬池有什么作为,她也不会反对,但高冬池一直表现得像个谦谦君子,他们的亲密只到搂抱亲吻为止。新婚之夜,苏莓拥住高冬池散发着薄荷气息的身体与他融汇在一起的时刻哭了。黑夜里,她环抱的这个身体清瘦而有韧性,像春天的竹子,他们就要在彼此的汁液里开始新生了,就要开始灵与肉交融的婚姻生活了! 
  她看惯了父母同志般的相处,她有时真怀疑父母是怎么把她和姐姐苏兰弟弟苏竹生出来的,他们像革命同志般地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苏莓从没见他们有过亲热些哪怕是握下手、搂下肩这样的举动。他们两袖清风一身正气,从四十岁左右相互就以“老苏”和“老刘”称呼,他们谈论工作,煤贴,加班费,领导的调任,邻居子女的出息……苏莓初中时,父母就分房睡了,说便于对孩子的管理。父亲和弟弟苏竹住,母亲和苏莓苏兰一间。 
  尽管父母志同道合,人生观一致,但苏莓觉得他们的婚姻仍是欠缺的,像是铁线笔勾出来的,线条生硬。她不想自己的婚姻这样。她想要婚姻有更柔软的填充物,像《我侬词》里那样的,捏两个泥人,一个是我,一个是你,把泥人打破再塑两个,于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样的好法才是真的好,是有热气的贴心贴肉的好。 
  婚后不久,苏莓就发现高冬池并不像通常新婚男人那样热情澎湃。他要求不多,遵循规律,他几乎从没那种即兴的、狂放的、不管不顾的冲动。苏莓听闺中好友说起和老公在厨房在浴室在露台的欢爱,对他们来说简直压根儿不可能!还有那些女性时尚杂志乐此不疲地教导的种种床笫伎俩,对他们来说不啻于高难杂技!当然,如果高冬池表现出极富兴趣,愿意尝试探索,苏莓也会配合,老实说,她甚至有些好奇——她对自己的身体其实也陌生,那些表层的山川流向她熟悉,但深层的地质对她是未知,那里潜伏的是海洋还是火山?她渴望有人和她一道探索发掘,这人当然只能是丈夫高冬池,但她怎么开得了口呢?难道她能声泛春波,玉体横陈,像A片中女人那样直哼唧:“我要!我还要嘛!”她可不想自己在他眼里成个荡妇。有时她也会从女友那借有些情色画面的碟(当然绝不下流,比如《包法利夫人》、未剪辑过的《钢琴课》之类),或把时尚杂志配了火热图片的**页装作无意地翻开着,但似乎高冬池从不为所动,一点没被撩拨之意。 
  还有就是完事后,高冬池总立马冲洗或洗澡,无论寒暑,这当然是个优良的卫生习惯,但苏莓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冲洗的水声令她感到自己身体的不洁,他似乎不愿她身体的任何蛛丝马迹残余在他身上,他要迅速处理干净现场,恢复事发前一他就不能拥着她说些亲昵的话再去吗? 
  和苏兰逛街,她吭吭哧哧把两人夫妻生活的事讲了,她问苏兰,“你说他是不是讨厌我?”苏兰笑,说,怎么会,他比起明初那个叫倪云林的画家算是好的!那个姓倪的爱洁成癖,连院里梧桐树也要命人早晚挑水揩洗干净。还有一次他看中了一歌姬,又怕她不干净,叫她好好洗个澡,洗毕上床,用手从头摸到脚,边摸边闻,还不放心,要她再洗,洗来洗去,天都亮了,啥都没做成!苏兰咯咯地笑着,“高冬池他总和你做了是吧,说明他对你还是有冲动的。爱干净有什么不好,像你姐夫成天一股子汗味臭袜子味,闻闻什么都不想和他做了!” 
  苏莓却并没轻松起来,“我觉得高冬池……好像……根本不爱我。” 
  “瞎想什么,他不爱你跟你结婚干吗?哦,他脏了吧唧的和你做那事就是爱你了?”苏兰用过来人的眼神看着苏莓,“你这就是新婚症状!等有了孩子你就不会这么较劲了!那时你脑子里就只有孩子,哪腾得出闲工夫琢磨什么爱不爱!”  学园林专业的高冬池在省环保局不爱扎堆,不勤走动,对谁都淡淡的,当然,这也使他成为一个中立派,没惹什么是非恩怨,具有一定“群众基础”。谁都知道他就那性格,不讨好群众,不取悦领导,独来独往,但又不“孤傲清高”,他性子温和,见了同事笑一笑,点个头——物以稀为贵,他点到即止的笑比起那些泛滥成灾的笑容,反让人如坐春风,觉着真诚,可靠,他的性格也就成了一种优点——这至少表明他无所欲的一种政治姿态,不然他干吗不扎堆,不走动,不四下逢迎呢?无论哪派对高冬池就有了好感,他代表了他们所达不到的一种境界:要知道,热衷是非基本算得上人性里的一种癖好,在一个群体里呆着的人,少有人能超之度外,不去制造或掺和些事非,高冬池做到了。对他,工作就是工作,不带有其他他拨弄、中伤、较劲等附加功能。他越这样,越使人觉得送他些什么也没多少不甘,因为对高冬池来说那不是他非要不可的,他甚至没表现出兴趣,相反,那些暗中使劲的人如果要些什么,就立马会引来不平与气愤,他不是那么想要吗?假使要到了那便是成全了他,凭什么?!凭什么要成全他?  提拔副处的人选于是变得相对简单,高冬池在所在的“环境管理处”里最具民意,因为处里其他几人相互都不服劲,暗地拧着,拧着就拧出了诸多矛盾纠葛。高冬池淡成了菊,反从那些争斗中跳了出来。人事处老马就受领导之托找高冬池谈心了,想先听听他对此事的意思,没想到高冬池坚辞了,他的辞不像别个,是欲擒故纵半推半就,是最后拿捏一下姿态。高冬池的辞是实在的,他说我不适合,真的不适合,担任不好反耽误工作。老马试图说服他,高冬池笑笑,一副拿定主意的样子。 
  老马住苏莓隔壁楼,下班碰到苏莓,他感慨道,你们家高冬池可真高风亮节啊!有官不当让给别人,换了别人,这块馅饼抢都抢不赢!高冬池的淡泊名利激起了老马真心实意的敬佩,搞人事工作这些年,他看多了奋力往上爬的身手,碰上高冬池这样的还真稀有。他对苏莓说,我再找黄处长给他做做工作。 
  黄处长是环境管理处的正处长,是共青团省委调过来的,以前在县教委呆过,是个很有出场的女人,铿锵却又不乏风情,充分体现了曾经作为新时期女干部的风采,能做报告能讲段子,善饮会唱,尤其拿手“树上的鸟儿成双对”,还有“只要哥哥你耐心地等待哟你心上的人儿就会跑过来哟嗬”什么的,都是非常适合和处级以上领导干部们对唱的经典歌曲。这也使黄处长的仕途还不止目前这个位置,提拔就是近年的事。她一提拔,副处自然就得升正处,这是件多么前景光明的事!换了别人早奔着那光明舍生忘死地跑下去了。 
  苏莓回家问了高冬池半天,听到一个让她不知该说什么的答案。高冬池说他不想当是真的,处里那些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处理起来够头痛的,还有一个理由,如果他提了副处就得搬到处长办公室,而他不想和黄处长一个办公室。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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