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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的系带靴,免得套上士兵的低统靴。
我的证件是伪造的。杂技演员菲利克斯在做这件精细的工作时证实自己是相当
熟练的。我纯粹出于礼貌而未能提出抗议。伟大的梦游女让我冒充她的兄弟,当她
的哥哥。具体地说是:奥斯卡奈洛·拉古娜,一九四二年十月二十一日生于热那亚。
到今天为止,我用过各种各样的姓名。奥斯卡奈洛·拉古娜是其中之一,无疑不是
最难听的。
我们出发了。火车驶经斯托尔普、什切青、柏林、汉诺威、科隆开往梅斯。柏
林我一无所见。我们停留了五小时。自然正遇上空袭警报。我们躲进了托马斯地窖。
前线休假人员像沙丁鱼似的卧倒在拱顶下面。宪兵队的人不准我们进去,这时传来
了喧闹声。从东线来的几个士兵,看过剧团的演出,认识贝布拉和他的团员。他们
鼓掌吹口哨,拉古娜也掷去了飞吻。他们要求我们演出,几分钟内就在这个从前是
拱顶地窖啤酒馆的底部临时搭起了一个舞台似的东西。贝布拉难以拒绝,尤其是一
位空军少校由衷地、以过分夸张的姿态请他演些拿手好戏给士兵们一饱眼福。奥斯
卡将要在真正的剧团演出中首次登场。虽说我并非毫无准备就上台,在火车上,贝
布拉同我一起多次排练过我的节目,这时我却怯场了,这使得拉古娜又有机可趁,
抚摩我的手哄我。
士兵们热心透顶,他们刚把我们的演员包搬过来,菲利克斯和基蒂就开始了他
们的杂技表演。这两个都是橡皮人,他们把自己的身体打成结,不断地从自己的身
体里钻进去又钻出来,绕住自己的身体,取下身体上的一截,把他的给她,把她的
给他,互相交换这一截身子或那一截身子,使拥挤着的、目瞪口呆的士兵们感受到
剧烈的四肢疼痛和延续数日之久的肌肉酸痛。菲利克斯和基蒂还在打结和解结的时
候,贝布拉扮着音乐小丑出场了。他在从满到空的酒瓶上奏出那些战争年头里最流
行的曲子。他演奏了《埃里卡》和《妈妈齐,送我一匹小马》,又让《故乡,你的
星》在瓶颈上响起并放出光芒。但这还不够激动人心,他便搬出他的老牌光辉乐曲,
让《老虎吉米》在酒瓶丛中狂吼怒叫。这支乐曲不仅前线休假人员喜爱,连奥斯卡
爱挑剔的耳朵也喜欢听。贝布拉演了几套魔术,虽然幼稚,然而照样受欢迎。之后,
他宣布罗丝维塔·拉吉娜,伟大的梦游女,以及奥斯卡奈洛·拉古娜,杀玻璃的鼓
手出场。观众的热情当真被他烧旺了,罗丝维塔和奥斯卡奈洛必定成功。我用急速
轻敲的动作作为我们的表演的引子,用渐强的急速敲击为高潮的到来铺路,在表演
结束时用大段艺术性强的敲击引出喝彩声。拉吉娜从观众堆里随便叫出一名士兵甚
至军官,请年老皮厚的上士或腼腆狂妄的候补军官坐下,她便来看这一个或那一个
的心,她还真能看透他们的心。除去她总能说对军人证上的各种日期以外,她还把
上士和候补军官私生活中不可告人的事透露给观众。她在披露人家的隐私时讲得委
婉动听,妙语连珠,末了,送给那些如观众所说被剥个精光的家伙每人一瓶啤酒,
请受赏者把瓶子高高举起,让大家都能看清,随后给我,奥斯卡奈洛,打了个暗号:
渐强地急速擂鼓,啤酒瓶应声裂成碎片。这对于我的声音来说如同儿戏,再难的任
务也不在话下。剩下的是诡计多端的上士或乳臭未干的候补军官溅满啤酒、目瞪口
呆的脸——接着爆发出喝彩声,经久不息的掌声,掺入这掌声之中的是对帝国首都
的一次大轰炸的噪声。
我们所表现的虽说不是世界水平,但娱乐了士兵们,使他们忘记了前线和休假,
使他们放声大笑,无休止地大笑。炸弹落到了我们的头上,摇晃并掩埋了地客和其
中的一切,灯和备用灯都灭了,一切都倒在地上,乱作一团。这时,仍然一再有笑
声穿过这口被掩埋的、令人窒息的棺材。“贝布拉!”他们喊道,“我们要听贝布
拉!”好心而又顽强的贝布拉应声而起,在黑暗中扮演小丑,硬使被掩埋的群众同
声大笑。当大家要求拉古娜和奥斯卡奈洛表演时,他大声说道:“拉古娜夫人非常
——疲倦了,亲爱的铅土兵们。小奥斯卡奈洛为了大德意志帝国和最终胜利也需要
睡上一个小觉!”
她,罗丝维塔,躲在我的身旁,感到害怕。但奥斯卡并不害怕,却还是躲在拉
古娜身旁。她的惧怕和我的胆量把我们的手合在一起。我搜索她的惧怕,她搜索我
的胆量。末了,我变得有点害怕了,她却得到了胆量。当我第一次驱走了她的惧怕,
使她有了胆量时,我的男子汉的胆量已经第二次产生。我的胆量已经历时十八个光
辉的年头了,而她,我不知道她多大年纪,也不知道她是第几次这样躺着陷于她那
训练有素的、使我产生胆量的惧怕之中。因为同她的脸一样,她那尺寸虽小却数目
齐全的身体上丝毫没留下已被埋葬的时间的痕迹。委身于我的是一个胆量与惧怕都
没有时间性的罗丝维塔。她在帝国首都遭到一次大轰炸时,在被掩埋的托马斯地窖
里,屈服于我的胆量,丧失了她的惧怕,直到防空人员把我们挖掘出来为止。可是,
人家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个小人国的女子究竟是十九岁还是九十九岁。对奥斯卡来
说,保持沉默是很容易的,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向他提供那头一道同他的身体尺寸
相符合的拥抱的,究竟是个有胆量的老妪,还是一个出于惧怕而百依百顺的姑娘。
参观水泥——或神秘,野蛮,无聊
有三个星期之久,我们一晚接一晚地在罗马人建立的、后来又驻扎了近卫军的
城市梅斯的历史悠久的防弹掩蔽部里演出。同样的节目我们在南希演了两个星期。
马恩河畔的夏龙好客地接待了我们一星期。奥斯卡的舌头已经能弹出几个法国字来
了。在兰斯,还能观赏到第一次世界大战造成的破坏。世界闻名的大教堂的石雕动
物,令人讨厌地没完没了地把水喷到铺路石块上。这句话的意思是:兰斯天天下雨,
夜间也下雨。但是,在巴黎,我们遇上了一个明媚和煦的九月。我可以挽着罗丝维
塔的臂膀在码头上漫步,度过我的十九岁生日。虽说我曾经从士官弗里茨·特鲁钦
斯基寄来的明信片上见到过这个大都会,巴黎却一点也没有使我失望。罗丝维塔和
我头一回站在艾菲尔铁塔下,我们——我身高九十四厘米,她九十九厘米——举首
仰望,我们两人,手挽手,头一回意识到我们的伟大和独一无二。我们在大街上接
吻,不过,这在巴黎并不新鲜。同艺术与历史交往,是何等美妙啊!我,始终挽着
罗丝维塔的臂膀,游览了伤兵教堂,缅怀伟大的、但个子并不高的、因此与我们同
属一类的皇帝,我用拿破仑的语言讲话。在第二位弗里德里希'注'(此公亦非巨人)
的墓前,拿破仑说过:“如果他还活着,我们就不会站在此地了!”我在我的罗丝
维塔的耳边柔声低语:“如果这个科西嘉人还活着,我们就不会站在此地了,我们
就不会在桥下,在码头上,在巴黎的人行道上接吻了。”
我们同其他剧团一起在普莱尔大厅和萨拉·伯恩哈特剧院联合演出。奥斯卡迅
速习惯了大城市的舞台环境,把他的保留节目改得高雅,以投合巴黎占领军的吹毛
求疵的口味。我不再唱碎普通的、粗俗的德意志啤酒瓶,不,我把从法国各个宫殿
里精选出来的、呈优美弧形的、吹制成雾气一般薄的花瓶和水果盆唱成碎片。我的
节目是按照文化史的观点安排的,从路易十四时代的玻璃杯开始,又让路易十五时
代的玻璃制品变成玻璃尘埃。我想到了革命时代,带着激烈的情绪,让不幸的路易
十六和他的丢了脑袋的玛丽·安托万奈特的高脚杯遭了殃。我又毁了一点路易·菲
利普的玩艺儿,最后同第三共和国的青年风格的玻璃幻想产物恶战一场。
尽管正厅前排和各层楼座的军灰色群众不理解我的表演是按历史进程编排的,
把玻璃碎片仅仅当做普通的玻璃碎片并报以掌声,然而,偶或也有来自帝国的参谋
部军官和新闻记者,除了玻璃碎片外还欣赏我的历史感。在一场由官方为司令官们
举办的演出结束后,人家把我们介绍给一位不穿制服的学者,此人对我的艺术大加
恭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