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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皮鼓-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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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中较年轻的一个层次。五十五岁到六十岁的人组成另一个四分之一。六十岁以上
的老头老太太占我的听众的一半,他们最有欣赏能力。我跟这些高龄听众攀谈,他
们都回答我。我让三岁孩子的鼓讲话时,他们也不沉默无语。每当我在鼓上奏出神
奇的拉斯普庭的神奇的生活片断时,他们兴高采烈,但不是用老人的语言,而是像
三岁小孩那样口齿不清,咿咿呀呀地乱叫:“拉舒,拉舒,拉舒!”演奏拉斯普庭,
对于大多数听众的要求实在太高了,所以,演奏另外一些主题时所取得的成功就更
了不起,譬如:头几个乳齿——糟糕的百日咳——长统羊毛袜刺痒——梦见大火就
尿床。这些主题,老小孩儿们都喜欢。他们全都身入其境。乳齿钻出来时,他们疼
痛。我让百日咳发作时,两千位上了年岁的听众咳个死去活来。我给他们穿上长统
羊毛袜时,他们赶忙挠痒。有些老年女士们和先生们尿湿了内裤和椅垫,因为我让
这些老孩子梦见了一场大火。我记不清究竟是在乌用塔尔还是在波鸿,噢,不对,
是在雷克林豪森,我为老年矿工演奏,工会支持这场演出。我心想,这些老年矿工
一辈子同黑色煤块打交道,总能经受得住一次小小的黑色惊吓吧。于是奥斯卡敲出
了《黑厨娘》,没料到一千五百名矿工,经历过矿井瓦斯、水淹坑道、罢工失业,
一听黑厨娘,都大惊失色,乱喊乱嚷,礼堂里厚窗帘后面许多块玻璃成了牺牲品。
这正是我要提及这段插曲的原因。就这样,我又间接地恢复了我的毁玻璃嗓子。不
过,我很少使用它,因为我不想毁了我的生意经。我的旅行演出就是做生意。我回
到杜塞尔多夫,跟丢施博士一算账,证明我的铁皮鼓简直就是个金矿。
    我已经放弃了同贝布拉师傅再见一面的希望,也不再问起他,丢施博士却通知
我,贝布拉正等着要见我。
    我第二次拜访贝布拉师傅的情形跟第一次不同。奥斯卡不必再站在钢管桌子前
面,他在师傅的轮椅对面找到了一把按他的身材设计的电动可转轮椅。我们久久坐
着,沉默无语,听着有关奥斯卡的鼓艺的消息和报道。这些都是丢施博士录在磁带
上,现在放给我们听的。贝布拉看来颇感满意。听了新闻界的胡说八道,我反而觉
得难堪。他们在搞对我的个人崇拜,宣称我和我的鼓有治疗效果,说我的鼓可以消
除记忆力衰退。“奥斯卡主义”这个字眼也冒出来了,据说不久就变成了流行字眼。
    听罢录音,毛衣女郎端茶给我。她又把两片药放到贝布拉的舌头上。我们闲聊。
他不再数我的罪状。这情景就像多年前我们坐在四季咖啡馆里那样,只缺那位夫人,
我们的罗丝维塔。我发现,在我噜噜苏苏地讲述奥斯卡的往事时,贝布拉师傅睡着
了。于是我先玩了一刻钟我的电动轮椅,让它嗡嗡叫,在镶木地板上呼啸,让它左
右旋转,让它上升、收缩。我真舍不得离开这件万能家具,它简直像一种给人提供
无穷尽机会的无害的恶习。
    我的第二次旅行演出恰逢基督降临节。我也制定了相应的节目,天主教和新教
的报纸同声为我唱赞歌。说我成功地把那些被熬煎成坚硬如石的年迈罪人'注'变成
了幼儿,使他们用单薄但感人的声音唱起了基督降临节圣歌。两千五百人齐声唱起
“耶稣,我为你而生,耶稣,我为你而死”。这些人,年纪这么大,原先谁都不相
信他们竟会具备儿童的信仰热情。
    第三次旅行演出又遇上狂欢节,我的节目同样有的放矢。我的几场演出,使任
何一个颤巍巍的老奶奶和老爷爷都变成了幼稚可笑的强盗婆和砰砰放枪的强盗王,
任何所谓的儿童狂欢节都从来没有这样欢天喜地,无拘无束。
    狂欢节过后,我同唱片公司签了几份合同。我在隔音工作室里录音,起先困难
重重,因为那种气氛扼杀任何创造力。后来,我让他们在工作室墙上挂起养老院或
公园长凳上那些老天真的巨幅照片,而我也就能像在热气腾腾的礼堂里演出时那样
富有效果地敲鼓了。
    唱片像热乎乎的小圆面包那样畅销。奥斯卡发财了。我因此就放弃了蔡德勒寓
所原先是洗澡间的我那个可怜巴巴的住房了吗?我没有放弃。为什么呢?为了我的
朋友克勒普的缘故,也为了乳白玻璃门背后道罗泰娅姆姆曾经呼吸过而如今则空着
的小间,我没有放弃我的房间。这么多的钱奥斯卡派什么用场呢?他向玛丽亚,他
的玛丽亚,提出了一个建议。
    我对玛丽亚说:如果你把解雇证书发给施丹策尔'注',不仅不嫁给他,而且干
脆把他赶走,我就给你在最佳营业地段买下一爿现代设备的美食店,亲爱的玛丽亚,
因为你毕竟生下来就是为了做生意的,而不是为了某个叫施丹策尔先生的野男人的。
    我没有看错玛丽亚。她同施丹策尔一刀两断,用我的资金在弗里德里希街盖起
了一家第一流的美食店。昨天,玛丽亚兴高采烈但毫无感激之意地告诉我,三年前
建的那爿店于一个星期之前已在上卡塞尔开设了一处分店。我又一次旅行演出回来。
是第七次还是第八次呢?反正是在最炎热的七月间。在火车站,我招手叫来一辆出
租汽车,直奔办公大楼。同在火车站一样,大楼前面也等着一群讨厌的要我签名的
人。有退休老人,也有老祖母,她们回家去照顾孙儿孙女不更好吗?我立即让人向
老板通报,也见到了洞开的双扇门和通往钢管家具的地毯。可是,桌子后面坐着的
不是贝布拉师傅,等候我的不是轮椅,而是丢施博士的微笑。
    贝布拉死了。世界上没有贝布拉师傅已经有几个星期了。遵照贝布拉的愿望,
他们没有告诉我,他已经病危。他不让任何事情打断我的旅行演出,即使是他的噩
耗。紧接着遗嘱启封,我继承了一大笔财产和罗丝维塔的半身画像,却遭受了可观
的经济损失,因为我原先要去南德和瑞士作两次旅行演出,已经签了合同,这时突
然毁约,人家要求赔偿。
    除了这几千马克的损失外,贝布拉之死给我沉重的打击,使我较长时间内恢复
不过来。我锁起我的铁皮鼓,几乎足不出户。加之,我的朋友克勒普恰好在那几周
内结婚,一个抽烟的红发女郎成了他的妻子,因为他曾经把自己的一张相片送给了
她。他没有邀请我去参加婚礼。婚礼前不久,他退掉了他的房子,搬到施托库姆去
了。奥斯卡留下成了蔡德勒的唯一房客。
    我同刺猬的关系稍有变化。自从几乎每家报纸都把我的姓名印在大字标题中以
来,他怀着敬意对待我。他把道罗泰娅姆姆住过的小间钥匙也给了我,相应地得到
了一小笔钱。后来,我租下了这个小间,不让他租给别人。
    我的悲哀于是也就有了它的行程。我打开两扇房门,从我的房间里的浴缸出发,
踏过走廊里的椰子纤维地毯,走进道罗泰娅的小间,呆望着空衣柜,让五斗橱上的
镜子嘲弄我,在笨重的没有被褥的床前陷入绝境,又救出自己来到走廊里,为逃避
椰子纤维而躲进我的房间,在那里仍旧不得安宁。
    有一个东普鲁士人,失去了他在马祖里的一份产业,但他善于做买卖,在于利
希街附近开了一爿店,起了个简单而贴切的名字——“租狗店”,可能是他考虑到
了孤独的人的需要吧。
    我去那里租了卢克斯,一条黑色罗特魏尔牧羊犬,健壮,太肥了一点,亮油油
的。我同它一起去散步。这样一来,我就不必再在蔡德勒寓所里我的浴缸和道罗泰
娅姆姆的空衣柜之间来回奔波了。
    卢克斯经常带我去莱茵河边。在那里,它对着船舶吠叫。卢克斯经常带我去拉
特,去伯爵山森林。在那里,它对着情侣吠叫。一九五一年七月底,卢克斯领我去
格雷斯海姆,杜塞尔多夫的郊区之一,靠着几家工厂,包括一座较大的玻璃厂,但
并没有完全改变这个地方原本的农村风貌。刚过格雷斯海姆就有许多小菜果园,小
菜果园之间、旁边或后面便是牧场,谷浪起伏,我想,那是黑麦田。
    卢克斯领我去格雷斯海姆,又走出格雷斯海姆来到小菜果园和田地之间的那一
天,是炎热的一天。这个我讲过了没有呢?郊区最后一排房屋留在我们身后的时候,
我才替卢克斯解掉了皮带。它仍旧走在我的身边,它是条忠实的狗,特别忠实的狗。
作为一家租狗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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