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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不往用左手食指的指甲刮响那组硬齿的圆头。在耍弄时,一些头发在闪亮,奥斯
卡见了心中高兴,这些头发是我为了不引起怀疑而故意不捋掉的。
梳子终于插到了头发刷子上。我离开梳妆台,总觉得它不平。在向护士的床走
去时,我撞上一把厨房椅子,椅子上挂着一个胸罩。
奥斯卡手里没有别的东西,便用双拳去填满那个四边已经洗破和褪色的支撑物
的两个穴,但填不满。不,我的拳头太硬,太神经质,陌生地、不幸地在这两只碗
里活动,我不知道里面盛的是什么,却真想每天都能从这两只碗里用勺舀出东西来
吃;有时会呕吐,因为奶糕糊有时会让人呕吐的,接着又甜了,太甜了,或者甜到
连恶心都得有一定的味道才能刺激出来,从而检验着真正的爱情。
我突然想起了韦尔纳博士,便从胸罩里抽出拳头。韦尔纳博士立即消失,而我
也能站到了道罗泰娅姆姆的床前。护士的床啊!奥斯卡经常想象它,可如今看到的
却同给我的睡眠和偶尔的失眠界定一个棕漆框框的那张丑陋的床架一模一样。我曾
希望她有一张白漆金属床,带黄铜头的最轻型的床栏杆,而不是这种粗笨的、没有
情爱的家具。这是一个睡觉祭坛,连羽绒被都是由花岗岩雕成的。我在它前面站立
良久,静止不动,脑袋沉重,毫无激情,甚至丧失了嫉妒的能力。随后我转过身去,
避免看到这种不堪入目的景象。奥斯卡从来不会想象出道罗泰娅姆姆竟然住在睡在
这种他厌恶透顶的洞穴里。
我又向梳妆台走去,也许是想去打开假设盛着某种油膏的小罐。这时,衣柜吩
咐我去注意它的体积,说出它上的油漆是黑棕色,跟随它的装饰线的凸出部走去,
最后把它打开,因为每个衣柜都愿意被人打开。
代替锁封住了两扇门的钉子被我弯直了,柜门立即叹息一声,自动打开了。可
看的东西真不少,我只好后退几步,两臂交抱,冷静地进行观察。奥斯卡不愿像看
梳妆台时那样拘泥于细节,不愿像面对护士的床时那样,由于事先已有想法而评判
一通,他要像上帝创世第一天那样怀着十二分的新鲜感迎向衣柜,因为衣柜也是张
开双臂欢迎他的。
然而,奥斯卡是位本性难移的美学家,要他完全放弃批评是不行的。瞧,柜子
的腿被一个野蛮人匆匆锯掉了,留下许多毛茬儿,平放在地板上,变了形。
柜子内部,井井有条,无可挑剔。右边三格,摞着内衣和衬衫。白色、粉红色
和浅蓝色相交,这蓝色肯定是耐洗的,右柜门里侧放内衣的三个格子旁挂着两个连
在一起的红绿格子防水布口袋,口袋里上面是补过的、下面是因抽丝而破了的长统
女袜。同玛丽亚穿的、由她的老板和追求者送的袜子相比,我觉得这些袜子不是更
粗糙,倒是更厚、更耐用。衣柜内无格的空间里,左边衣架上挂着暗白色的上过浆
的护士服。上方放帽子的格子里排列着简朴美观的护士帽,敏感,承受不了外行的
手的触摸。我仅仅扫了一眼放在内衣格子左边的普通服装。全都是些随便挑选的便
宜货,这证实我心中的希望:道罗泰娅姆姆对这部分服装的兴趣很一般。放帽子的
那一格里,在护士帽边上随便地重叠地挂着三四顶盆形帽子,滑稽可笑的仿花图案
也一个压着一个,整个儿看上去像一个没做好的蛋糕。同样在放帽子的格子里,有
不到一打的书靠在一个盛剩毛线的鞋盒上,书脊五颜六色的。奥斯卡把脑袋歪向一
侧,非得走近些才能看清书的标题。我露出宽恕的微笑,又让脑袋回到垂直的位置,
原来这位善良的道罗泰娅姆姆读的是侦探小说。可是,衣柜里普通的衣物我已经看
够了。这些书诱使我更靠近衣柜,我所处的位置颇为有利。我进而探身到衣柜里,
再也抗拒不住想属于这衣柜的愿望。我要成为衣柜的一部分,好让道罗泰娅姆姆把
她的不算少的一部分服装保存在那里。
衣柜底板上放着实用的运动鞋,仔细刷过,只等待被穿出去,可我却不必挪动
它们。衣柜里的物件盛放的地位,几乎是有意请我入内似的,因为奥斯卡可以蜷起
膝盖,脚跟着地,不会压着任何一件衣服地待在这所小屋子的正中央,有足够的地
盘,也有屋顶。就这样,我走了进去,抱着许多的期望。
然而我没有马上集中心思。奥斯卡感觉到小间里的家具什物和电灯泡都在观看
他。为使我在衣柜里的逗留更加亲切,我试着拉上柜门。困难不少,由于门框上的
簧舌槽坏了,门的上部还漏着缝,灯光射进柜里来,不过这还不足以妨害我。门一
关,气味增多了。旧东西的气味,干净东西的气味,不再有醋味,而是不呛人的防
蛀剂气味,一种好气味。
奥斯卡坐在衣柜里干些什么呢?他把额头贴在道罗泰娅姆姆的职业服上,一件
颈前系扣的带袖围裙,他随即发现通往医院各病区科室的门全都打开了。我的右手,
也许想寻找支撑点,便从普通衣服旁向后伸去,乱摸着,失去重心,一把抓住一样
光滑的、能屈伸的东西,捏着它,最后找到一根立柱,把身体沿着钉在上面的横条
滑去,靠在柜子的后壁上。奥斯卡不必再用右手去支撑,便把它伸到前面来,看看
在背后抓到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看到一条黑色漆皮腰带,但随即看到了更多的东西。因为柜里灰暗一片,漆
皮腰带就不再仅仅是它本身。它可以是别的什么,是一种同样光滑和延伸着的东西,
当我还是坚持三岁孩子身材的鼓手时,在新航道的港口防波堤上见到过:我可怜的
妈妈身穿深红色翻领的海军蓝春季大衣,马策拉特穿一件双排扣大衣,扬·布朗斯
基的大衣有天鹅绒翻领,奥斯卡的水手帽上绣着金字“皇家海军赛德利茨号”的飘
带也属于这次结伴郊游的组成部分。双排扣大衣和天鹅绒翻领在我和妈妈前面跳跃,
妈妈穿着高跟鞋不能跳,他们从一块石头跳到另一块石头,一直跳到灯塔。灯塔下
坐着一个钓鱼的人,他拿着一根晾衣服绳子,旁边有一个土豆口袋,满满的口袋里
有盐,还有什么东西在动。我们,我们看着口袋和绳子,想知道灯塔下的这个男人
为什么用晾衣服绳子钓鱼,这个从新航道或者布勒森来的家伙,管他从哪儿来的呢!
他放声大笑,朝水里吐出一团棕色东西,这东西在防波堤旁边的水面上摇曳,不进
不退,末了被一只海鸥啄走。海鸥什么都叼走,它不是敏感的鸽子,更不是女护士
——若要把一切白色披戴的东西都集中保管,塞进一个柜子里,那是再容易不过的
事情。还可以指白为黑,因为我当时还不害怕黑厨娘,毫无惧色地坐在衣柜里却又
不在衣柜里,而是同样毫无惧色地在无风的天气下站在新航道的防波堤上。在衣柜
里,我手执漆皮腰带。在防波堤,我寻找着别的,虽说也是黑色的和滑溜的,但不
是漆皮腰带。由于我此刻坐在衣柜里,而衣柜都会强迫人去作比较,我于是也进行
比较,称之为黑厨娘。但那时候,我并没有把它放在心上,我了解得更多的是白色
事物,却几乎无法区分海鸥和道罗泰娅姆姆。我不去想鸽子和类似的无谓之物,加
之,我们去布勒森然后又去防波堤那天,不是复活节,而是耶稣受难节,灯塔上空
也无白鸽,灯塔下坐着从新航道来的那个小子,手执晾衣服绳子,坐着,啐着。或
许是从布勒森来的那个小子收绳子,绳子拽到了头,随后让别人明白,为什么从同
海水相混的莫特劳河水里拽绳子时会那么费力。这当口,我可怜的妈妈把双手搭在
扬·布朗斯基的天鹅绒衣领和双肩上,因为她脸色煞白好似乳酪。她要走开,却又
不得不目睹那个家伙把马头朝石上拍打,较小的海水绿的鳗鱼从马鬃上纷纷落下。
他又像起螺丝钉似的从这死尸里拽出较大的、颜色更深的鳗鱼来。此刻,有人扯碎
了一条羽绒被,我是说,海鸥来了,俯冲过来,因为海鸥如果有三只或三只以上在
一起时,捉一条小鳗鱼是不费力的,若要抓较大的就困难了。这时,那个男人掰开
黑马的嘴巴,用一根木头撑在牙齿间,让这匹老马张嘴大笑,把他的毛茸茸的胳臂
伸进去,抓住、捏牢,同我在衣柜里住、捏牢一样。他也往外拽,同我拽出漆皮腰
带一样。他一次拽两条,在空中一甩,啪的一声打在石头上。这时,吃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