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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姓柴的第三。依这主意,乐子方肯与你们结拜;若不依乐子的说话,就趁早儿你东我西,大家撒开散伙。”匡胤道:
“岂有此理!为人只有长幼次序,若无次序,便乖伦理,与那鸡犬何异?况柴大哥先曾与我拜过朋友,他兄我弟,伦次
昭然,如今怎敢逾礼,占他上位起来?郑兄不必多言,还是柴兄居长,方是一定之理。”郑恩哈哈大笑道:“我的哥,
乐子却勉强你不过,就是依着你的主意罢了,若再与你说话,真个把这福物冷了不成。”说罢,将袋里三牲福物取将出
来,排在伞车之上。
三人正欲下拜,匡胤猛地叫道:“子明,你为何不请了香烛来?”郑恩把手一拍,笑道:“果然乐子忘了,只为想
了那吃的,就忘怀这烧的了。也罢,待乐子扒上三个土堆儿,权当了香烛罢。”柴荣道:“子明言之有理,俺弟兄们撮
土为香,拜告天地,各要虔心,不可虚谎。”三人遂一齐下拜,各说了里居姓氏,年月日时,无过同心合胆,不怀异念
之意。彼时誓拜天地已毕,序了次序,各人又对拜了八拜。
然后把三牲福物、馍馍酒食等物,各自依量饱餐了一顿,方才整备行程。正是:
漫道拜盟称庆幸,须知仇敌暗分排。
当下三人正欲前行,只见郑恩猛然叫声:“二哥,且慢行走,乐子想着一件事情,却几乎又忘怀了。”遂向胸前取
出那个油透的放钱兜肚来,探着指头往兜子里一摸,摸出一个方方折好的柬帖儿来,递与匡胤道:“二哥,这是相面的
口灵苗先生叫我把与你的,故此带在身边。前不遗失,亏了这个放钱兜子油透已足,水泄不漏,方才得个干净;不然,
乐子凫水的时节,却不浸得湿烂了么?”说罢,哈哈大笑。匡胤接过手来,拆开观看,那柬帖里面夹着一个包儿,打开
看时,里面包着八个铜钱,那纸上写着六个字道:“此钱千博千赢。”又看那帖儿上,也写着两行细字,说道:“输了
鸾带莫输山,赌去银钱莫赌誓。”匡胤看了,一时不解其意,只得把那八个铜钱收在腰中,将柬帖扯得纷纷牺碎,吃在
肚中,口内呐呐的骂着。柴荣道:“贤弟,为何将这柬帖扯碎,又是这般痛骂着他?莫非其中言语,有甚恶了你么?”
匡胤道:“仁兄有所不知。这个人名唤苗光义,乃是游方道士,设局愚人。
当时在东京相遇,观看小弟的相,因他言语荒唐,不循道理,被小弟厮闹了一场,驱之境外。不知后来怎么又遇着
了三弟,将这柬帖寄我。今观他胡诌匪言,谁肯信他?故此一时扯碎,付之流水罢了。“郑恩道:”二哥,你也忒杀糊
涂了,乐子若不亏他的相准卦灵,怎么能够遇着你们,结拜兄弟?他便这等口灵,你却偏偏奚落,岂不罪过?“匡胤道
:”兄弟,这些闲话,你也休提。如今趁此天气尚早,我们快些赶路,莫教耽误时光,错过了宿店。“柴荣接口道:”
二弟言之有理。“遂把伞车推将起来。郑恩就把那只盛福物的袋儿卷了,揣在雨伞中间,就与匡胤在前,轮流纠扯,望
着关西大路而行。
走了多时,天色将晚,却好推进了一座村庄。觅了一个店铺,把伞车推进了店,拣下一所洁净房屋,安顿了车儿行
李。匡胤就叫店小二安排晚饭来用。小二道:“客官,你们原来不知。我这里独龙庄,只有俺们这座店儿。来往客人,
不过安宿,只取火钱十文,每人依此常例;若要酒饭,须着自己打火,所以这饭食是从来不管的,客官们自寻方便。”
匡胤听罢,打开银包,取了一块银子,递与小二道:“既然如此,你便替我去买些米,并要几斤熟肉,打上一坛好酒。
剩下的,就算你的火钱。”柴荣道:“贤弟,不消你过费,我车上现有米粮在此,就是那酒肉之费,愚兄自当整备。”
遂叫匡胤把银子收了,打开自己银包,称了一块三四钱重的银子,递与小二去买酒肉。又叫郑恩把伞车上席篓里的米,
煮起饭来。郑恩走至车前,把篓子提将出来。看那壁间,现摆着行灶、铁锅、薪、水等物。就将篓盖除下,把篓里的米
一看,也不论他多少,倾空倒将出来,装在锅子里,加上些水煮将起来。不期锅小米多,竟煮了一锅的生米饭。原来郑
恩一则生来粗俗,二则食量甚大,起先取米之时,未免嫌少。及至煮成了这锅生饭,就使他一个独吞,量不言多。多少
既已不论,这生熟两字,亦必不辨矣。这正是:
天赋英雄性,膜腔自不同。
脯浆遂我食,尚道肚皮空。
比及郑恩煮完,小二买了酒肉进来,交付已毕,自己往店中去了。三人坐下,各把酒肉用了一回。将要用饭,柴荣
走至锅边,开了锅盖,往内一看,只见满满的一锅生米饭,便叫郑恩过去道:“三弟,你为何煮出这样生饭来?叫人如
何可吃?”
郑恩道:“大哥,你嫌他生,乐子日常受用,专靠着这生饭。你依着乐子也多吃些,管叫你明日力气觉得大了,走
路也觉得快了。你吃你吃!”柴荣摇头道:“难吃难吃。”郑恩道:“大哥,你果然怕吃,待乐子吃与你看,你莫要笑
话。”说罢,拿起碗来,盛了便吃,也不用菜,也不用汤,竟是左一碗,右一碗,登时把一锅的生米饭,挨挨挤挤都装
在那个肚里去了,就笑嘻嘻的道:“何如?乐子专会吃这些饭的。”柴荣只道篓子里还有剩下米粮,欲待取来自煮,便
往车前取篓一看,却已粒米全无,空空如也,心下甚觉惊骇,道:“三弟,还有那余剩的米在那里?”郑恩道:“大哥,
你休推睡里梦里,方才乐子安放在肚子里头,你亲眼见的,怎么又问起米来?”柴荣笑一笑道:“原来如此。我十余日
的饭粮,多被你一锅煮了,怪道煮出这样饭来。也罢,我们买些馍馍来用,倒也相安。”遂又称了三四分银子,叫小二
去买了些馍馍,与匡胤一同吃了。
看看天已黄昏,三人正欲安寝,郑恩只觉得一阵肚痛起来,要去出恭。慌忙出了房门,寻往后面天井中去,见有茅
厕在旁,登上去解。可杀作怪,那肚里恁般的绞肠作痛,谁知用力的挣,这下面兀是解不出来。正在这里翘着头,踞着
身,使着气力,只听得那首厢房中,有人唧唧哝哝的讲话。
看官,你道是谁?原来这所住房,就是董达的家园,这说话的,便是董达与他老子讲谈。只因董达日间败阵之后,
又往别处担搁,及至回家,时已日暮,踉踉跄跄奔至家中。他的老子一见,即便问道:“我儿,你今日回来,为何这等
光景?”
董达道:“不要说起,孩儿今日抽税,遇着一个贩伞的蛮子,倚仗了一个红面汉子,大闹销金桥,坏我规矩,又把
我手下众人打得个个伤残。孩儿闻了此信,因把这红面的诱进了九曲十八湾中,通知二魏出来,齐心拿捉,不道那厮十
分骁勇。我们正在围住,将次拿住之际,谁知他被那个惯卖香油的黑贼,反来救解,打散众人,又把二魏尽多打死。孩
儿性命几乎亦遭其手,幸而得便逃回,故此这等模样。儿思这样冤仇,如何得报?”老子道:“我儿,原来你今日吃了
这等大亏。你且轻言。你在外面打斗这三个贼徒,被他走了;我为父的坐在家里,不费吹灰之力,包管你报仇就在眼前。”
董达听了,心下大惊道:“父亲,这大仇怎么就得能报?”
那老子笑道:“不瞒你说,这三个贼徒,多在咱的家内了。”董达道:“他怎能到我家内?”老子道:“方才小二
进来说,今日来的贩伞客人,两个伙计甚是怕人,一个红脸,一个黑脸,那红脸的还可,这黑脸的更觉凶恶难看。我看
这三个贼徒,与你说的相合,岂非就是你的对头了?”董达听了,惊喜如狂,说道:“既是他们自来寻死,我们叫齐了
人众,急速打他进去,怕他不个个多死!”那老子复又摇手道:“早哩,早哩!你也不须性急,且挨到人静之后,然后
把前后门上了锁,再添些人,趁他一齐睡着,轻轻的挨将进去,把他三条性命结果了,却不干净了当?
强如此刻与他争斗,多费气力。我儿,你道此计好么?“董达道:”父亲言之有理。
你老人家管了前后门上锁,儿去叫人就来。“那董家父子算计,不道依着了古人两句说话,说道:
隔墙须有耳,窗外岂无人?
不想郑恩登在厕上正解不出,听得房里有人说话,他也不去用力挣了,静悄悄踅将过去,闪在旁边,复往板缝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