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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兄,你怎么知道了我的遭遇?你是不该来看我们的……〃
小俞应声说:
〃卢司令员,你冒这大风险来看我们……真替你担忧!〃
〃我蹲国民党监狱时,还准许亲友探视犯人哩。现在,我不是以什么司令员,什么干部身分来看你们。我是以朋友的身分来看你们的。而且,我已经在江华书记那儿挂了号,你们不用为我担心。〃
〃啊,江华知道你来看我?〃道静的心猛地一抖,脸色煞白,〃他知道你来,那他、他怎么不--来?〃
卢嘉川坐在炕沿上,像个母亲,轻轻拍着怀里的婴儿,喃喃细语:
〃你爸爸忙呀,他脱--不开身。现在,刚打过仗,部队在休整--卢叔叔有点儿时间,叔叔就来看--你们来罗……啊,小宝宝,你一定吃得很不好,妈妈奶水不会多,你一定吃不饱。你这个早产的宝贝,一定要加强营养呀!这才能够健康地成长……〃卢嘉川说到这里,又轻轻托起婴儿的头在稀疏的胎发上吻了一下,眼里充溢着深情和抚爱,〃小家伙,不用愁,叔叔打仗缴获了敌人大批奶粉、罐头,现在给你和妈妈送来喽。吃得饱饱的,又有那个懂医、能干、好心的柳阿姨、还有俞阿姨照顾你,你会很快长大?长大的……〃
卢嘉川对婴儿随意的说话,平凡的毫不稀奇的絮语,使三个女囚忽然像被符咒禁锢住了,个个呆呆地愣怔着,个个不由自主地簌簌落泪。
〃哎呀,知识分子真是多愁善感啊!〃卢嘉川仍然不改他那谈笑自若的风度,〃送点吃的来,是应当的嘛,有什么值得泪落涟涟呢!〃说到这里,他把怀中的婴儿轻轻地生怕碰着似的放回道静的怀抱,然后双手一摊,望着仍坐在炕上的三个女囚笑道:
〃有什么事要叫我办的吗?如果可能,我当尽力之所及……对了,奶粉、白糖,还有不少饼干,一会儿警卫员就送来。〃
〃我早就收到了奶粉、红糖,是你送来的么?〃道静问。
卢嘉川眨眨眼皮,调皮地一笑:
〃不知道呀。大概是老江送的--他还是关心你的呀。〃
道静意识到卢嘉川在说瞎话,却不便戳穿,向他道了谢,不再说什么。这时柳明说话了:
〃请你帮我打听一下曹鸿远的下落吧,我给他写过许多信,他一直没有回信。〃
〃罗大方不光被捕,还被枪毙了,是什么原因?我相信他是个好同志……〃小俞红着脸说,〃我连个知识分子都够不上,怎么把我也抓起来?真是莫名其妙!审讯过我两次,问我和托匪有什么组织联系。老天爷知道!什么叫托派,托匪呀?我连这个名词都弄不清楚,一顶大帽子也扣到我脑袋上来……卢司令员,你是个正直的人,你跟上边说说,我们--包括林姐姐、柳明全是好人,全是无辜的人,把我们放出去,参加抗战工作,这都是力量呀。抗战需要我们,我们也需要抗战呀!〃
卢嘉川频频点头,却没有答话。看小俞不说了,把和善的目光转向道静的脸,凝睇了几秒钟,发出凄凉的声调:
〃罗大方牺牲实在太可惜了,我也很难过……小林,你有什么意见么?说说吧,我可以代你转告江华。〃
〃没有。〃道静冷漠地摇头。
〃没有?〃卢嘉川稍稍惊异地重复一句,〃难道对江华真没有什么话说?有的话,我真的可以替你转达。〃
〃替我谢谢他。他叫地委机关的人给我送来了红糖、大米,其实用不着送,安定县的许多群众早就给我送来了两个月也吃不清的东西。还有前天夜晚,他大概恨我的神经太健全了,还把我和小柳拉去假枪毙。感谢他刀下留情,只叫我尝到了临死前的滋味,却没有真死……〃
〃真有这种事?这太不像话了!我要赶快向上面去反映……小林,还有别的事么?〃卢嘉川神色庄严地说。
〃没有了。〃道静咬着嘴唇,极力控制住内心的悲痛,〃卢兄,我想求你点儿事。〃
〃什么事?只管说,能办到的无不尽力。〃
〃给我的儿子起个名字吧。他已经来到世上二十九天了,至今还没有名字呢。〃
卢嘉川双目闪动,露出为难的神色。他心里明白,孩子的名字理当叫江华给起,可是,他不来看她,对她如此冷漠;她转而想到让自己起名字。此刻他心里涌上深深的惆怅--他爱这个女同志,爱了这么多年。看到了她的不幸--和江华结合造成了种种的不幸,他不忍让她独自承受这沉重的十字架,他想分担她的痛苦和不幸,做她的好朋友尽力帮助她,安慰她。今天来囚室看她,他明明知道会遭到非议,甚至造成严重的后果,但他不顾这些。他认为真理在自己这边,敢做敢当,人活着,应该维护自己的见解,维护真理的尊严。
〃好吧,小林,我作为孩子的叔叔,先给他起个名字也可以--以后孩子的父亲不同意,可以再改。〃
〃他没有父亲!〃道静在心里喊了一声,却没有出声。
〃叫方方好么?要方就必须直。做一个正直的人,比作圆人好。〃
道静没出声,小俞拍起手来:
〃方方正正比歪歪斜斜好。就叫方方吧!〃说着,一把从道静怀里抢过孩子,举着,喊着:
〃方方,小方方!你现在有名字啦!你的卢叔叔给你起了名字啦:方方,方方,快快长大吧!〃
几个人正在屋里逗着方方,大门外一个粗犷声音吼叫起来:
〃为什么不叫我们看林书记?她是好人,为什么把她扣起来?我们好容易找到这儿,跑了两天啦,不叫进去可不成!去你妈的,咱马宝驹天不怕、地不怕,会怕你这个站岗的小兵?〃随着吼声,跨跨的脚步声向屋门走来。
半倒在炕上的道静急忙坐起身,向卢嘉川摆摆手,小声说:
〃你快去制止马宝驹进来。说你正在审查我们--他来了,对他不利……〃
卢嘉川会意地点点头。走到屋门外,正和马宝驹撞个满怀。不想马宝驹身后边还跟着个窈窕的小媳妇汪金枝。
马宝驹一见卢嘉川,立刻行了个举手礼,接着却厉声问起来:
〃跟您这位领导同志打听一下:林书记、柳明、俞淑秀她们犯了什么大罪,都把她们抓捕起来啦?共产党是打日本、抓汉奸的,他们三位是汉奸么?是特务么?我马宝驹叫你们这几下子都给吓懵啦!听说林书记受了大罪,还早产下孩子,我跟金枝跑了两天来找她--看她们。好家伙!看守她们还用带枪的兵,还不叫咱进来,咱愣是闯进来了。他有家伙(指枪),咱手里的家伙也不含糊……卢司令员,你来审她们,你的良心过得去么?审完了没有?咱两口子一定得进屋看看……〃说着,马宝驹的眼圈红了,瞪着卢嘉川眨也不眨。
老卢拉住马宝驹的大手,声音低而沉重:
〃老马,别难受。这些事我也想不到。不过已经发生了,咱们要相信共产党会正确解决的。今天,你们不要看她们了,看见她们,你们心里难受,她们也不好受……等过几天情况明朗了,她们没事儿了,你们再见面……〃
〃去你的吧!不行!〃马宝驹不听卢嘉川那一套,用大手把老卢的胳膊一推,一闪身就往屋里闯。在卢嘉川和马宝驹说话的当儿,伶俐的汪金枝早从老卢背后钻进屋里,只听一声悲哭:
〃我那林妹子、柳妹子啊……〃底下的话,像咽住气般没有声了。
卢嘉川有一会儿愣在门边。汪金枝抱着林道静哭两声,又抱着柳明、小俞哭几声。气哽声噎,说不出话来。马宝驹愣在屋地上,噘着嘴,拧住眉,不住地长吁短叹,看老婆哭,他也满眼是泪。忽然,汪金枝发现了道静怀里的孩子,立刻蹿上炕抱在怀里,亲着、喃喃着,不再哭了,像母亲对自己的婴儿,饱含着浓挚的感情,低声细语:
〃小子,我那大胖小子!你姨姨今儿个可看见你啦!多秀气,多俊,小嘴、大眼,真像你妈呀……〃说到妈,大概想到林道静的处境,汪金枝的眼泪又簌簌流下来,流到孩子的小脸上。
三个女囚都端坐在炕上,对汪金枝、马宝驹夫妇深情地望着,谁也不出声、不流泪。
汪金枝刚要上炕坐下,说什么话,门外看守的卫兵进来了。他劝马、汪夫妇赶快出去,不然,他负不了责任,会受惩罚。说话的是个十七八岁穿军装的小伙子,眼里含着泪水,恳求马宝驹。
马宝驹一望屋门口,卢嘉川已经不见了,他二话不说,拉住汪金枝就往外走。
〃瞧你,急什么!来一趟不容易,谁知她姐妹们还要给带到哪儿去呀!这辈子还能再见么……〃说着,汪金枝又想大哭,却忍住了。她把孩子送还道静后,一扭身,把放在凳子上的一个大篮子拿到道静身边,〃没有别的给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