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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了再笑,道:“难怪你今日大大方方派人把我找出来呢!我起就我起!你说起什么名字呢?皇上拟的是什么?你可知道?”他摇摇头。
我在地上绕来绕去,他看着我,“若曦,皇阿玛还是惦记着你的。”我站定看向他,问:“‘冰心’如何?”他点头说:“好!‘一片冰心在玉壶’,以此喻十三弟。”我摇摇头,“‘云英’如何?”他刚要点头,我又忙否决了。
“有了,就叫‘承欢’!”他沉吟了会道:“承欢膝下,就用这个。我定会让承欢将来承欢膝下。”我温柔地说:“会的,她肯定会承欢膝下,让十三爷享天伦之乐。”
两人相视而笑,笑容又都慢慢淡去。“相见时难别亦难”,我静静向他行了个礼后,从他身边快步走过,下次相见又是何时?明年?后年?回头看向他,他不知何时已转过身子,正用目光相送,两人默默凝视半晌,我扭回头,快步跑着离开。
康熙五十九年九月,十四阿哥胤祯命延信送新封达赖喇嘛进藏,在拉萨举行了庄严的坐床仪式。至此,策旺阿拉布坦所策动的西藏叛乱彻底平定。康熙谕令立碑纪念,命宗室、辅国公阿兰布起草御制碑文。
长达两年的辗转征战,胤祯凭借其出色的外交才华,辅以实际利益,争取到青海蒙古各部落的鼎立支持;他军纪森严,严禁军队扰民、沿途欺诈当地官吏,要求兵士爱惜牲畜、节约粮草,要求军官爱惜兵士。将违反军纪的一品大员都统胡锡图革职查办。十四阿哥恩威并施的一系列举措让他在青海、西藏、甘肃等西北之地威名远震。
他战争中的故事从遥远的西北传回紫禁城中,浣衣局的小姑娘们一日操劳完后最大的乐趣就是谈论十四阿哥每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那个一身盔甲傲然立于敌人千军万马前的将军;那个谈笑间强橹灰飞烟灭的英雄;那个温柔时和士兵同饮共醉、细诉心事的不羁浪子;那个豪爽时,手敲三面大鼓、音震青海蒙古各部的潇洒男儿,成了这群女孩子心底深处最完美的梦。她们还未被宫廷吞噬掉热情,心底还有天真烂漫,还有着粉红色的遐想。
艳萍、春桃已被放出宫。如今和我同住一屋的两个女孩子一个十四岁叫钱钱,一个十五岁叫铃铛。钱钱站在炕上对围坐在一起的一群女孩子讲不知重复了多少遍的故事:“……然后蒙古王公们就让美丽热情的蒙古姑娘出来献舞,个个都长得美若天仙。歌舞不休,饮酒作乐,却绝口不提派兵相援的事情。十四爷仰脖喝了一大碗酒,带着醉意走到点兵台上,双手拿起这么大的鼓锤,”钱钱说着双手比画了一下,“扬手击鼓。十四爷手敲三面大鼓,边敲边舞。当时满场的歌舞声,笑闹声立即安静,青海高原上只闻十四爷的鼓声象雷声一般响彻大地,时而急促,时而缓和,时高时低,可每一声都慷慨激昂,雄情荡漾。当时坐于地上,我们上万的大清士兵一个个纷纷站起,随着十四爷的鼓声喊着军号,声音从地上传到天上,又从天上传回地上。后来,那些蒙古汉子们情不自禁地一个一个站起,也随着十四爷的鼓声大喊起来。”钱钱一脸神往地想象着千里之外的一幕幕。
“后来呢?后来呢?”一众姑娘催促着,钱钱轻轻地叹口气道:“后来,一曲击毕,最后三下,十四爷双手用力,竟然生生地把三面牛皮大鼓全部击破。十四爷大笑着扔掉鼓捶。望着台下的黑压压站满了草原的满蒙士兵,大笑着道:”这才是好男儿该听的曲子!“随后对着蒙古亲贵们厉声问道:”你们是所向披靡、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天可汗的子孙。你们是愿意信守承诺遵守我们祖先的约定,让子孙后代继续在这片草原上放牧歌唱,还是背信弃义龟缩在这里,等着向策旺阿拉布坦投降,把祖先赐予我们的草原拱手向让?“钱钱象个说书先生一样,忽地顿住。
小姑娘都发出低低的吸气声,问:“然后呢?”钱钱道:“后来,那些蒙古王公们还没有说话,四周的蒙古士兵已经爆发出巨大的吼声‘我们是成吉思汗天可汗的子孙,我们绝不向敌人认输!’,一遍又一遍的大喊着。蒙古显贵们再也坐不住了,青海厄鲁特首领罗卜藏丹津端起两碗酒,走上点兵台递给十四爷一碗,面对着台下的满蒙众人大声叫道‘我们一定会把豺狼赶走!”说完两人滴血盟誓,对碰后一饮而尽,扔掉酒碗,大笑着搂抱在一起。“钱钱讲完后半晌,围着的小姑娘们仍旧痴痴迷迷地想着,寂静无声。
我笑拉好被子,转了个身子,闭目睡觉。十四的每一件事情都在无数次的描绘中,变得份外感人。我笑听着时,会无限恍惚,这是我认识的十四阿哥吗?
看似的豪爽不羁中充满恰到好处的计谋,一阵鼓声,几句话,巧妙地避开畏战的王公贵族,矛头直指整个蒙古部落。千万众人面前的盟誓让蒙古贵族再无退路。
这个战争中的十四阿哥是我陌生的,这个传奇中的十四阿哥是我不认识的,记忆中的他和听到的他映像交错,有时候连我都有些企盼着他的归来,我想知道,他如今究竟是什么样子?那个威名遍彻西北大地的大将军王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人吗?
直接受惠于十四在朝堂内越来越大的影响力。张千英对我态度尊重很多,各种各样的花招手段也少了很多。有时候,我自己都觉得好笑,浣衣局内外都暗地里嘲笑“若曦一人,养活浣衣局众人。”张千英他们到底从老十和十四手里得了多少好处,我不太清楚。不过这几年陆续放出宫的浣衣局宫女却人人都因我而后半生衣食无忧。有些是必须该花的,有些却是出于同情,浣衣局例银很少,积存几年也没有多少,平日又很难得到赏赐,还时不时需要孝敬一点给上头的宫女太监,宫中苦熬多年,出宫后年龄已大,嫁人很难,家境本就贫贱,所能靠的不过是自己身边的一点银子。我既然有,何不让这些可怜的女子能安稳渡日?
康熙六十年五月,十四移师甘州,企图乘胜直捣策旺阿拉布坦的巢穴伊犁。但由于路途遥远,运输困难,粮草补给很难跟上,一时没有取得进展。十月,十四阿哥奉命回京述职。
十四阿哥要回来的消息霎时传遍宫廷内外,朝堂内文武百官人心激荡,暗自揣度康熙给十四阿哥的最大赏赐是否就是那把龙椅;宫内的宫女也情绪沸腾,人人企盼着能够有幸看一眼只在午夜梦回中出现过的英雄。
十一月十四阿哥满载盛誉回到了阔别三年的紫禁城。
众位阿哥、文武百官皆出城相迎。我想象着十四阿哥归来时的荣耀光芒,嘴角逸出几丝笑,但想到四阿哥却要立在众人中目睹着刺眼的光芒,笑容变得苦涩。他心内可有惧怕?怕这一刻的荣耀就此永远盖住自己?
张千英刚进来,围在一起唧唧喳喳说话的几个女孩子一哄而散,各自蹲下洗起衣服。张千英斥道:“一帮混帐东西!捡着功夫就偷懒!”众人一声不吭,由着他大骂。他骂了半晌后才收声,走到我身边欲说不说,我没有理会,他默立良久,转身而去。
第二日,几个小丫头没精打采地搓着衣服说:“以为十四爷回京后,就能见到呢!现在才知道还得看我们有没那个福气能偶尔撞上。”正说笑着,张千英走进院中,我们向他请安,他没有理会,只顾侧身恭敬地站着。众人纳闷地彼此对望着,我心突地一跳,一时竟有些紧张。
一个听着些许陌生的声音淡淡道:“命她们都先下去!”说着十四阿哥身着便服,带着几分慵懒走进了院子,眉梢眼角带着风尘沧桑,可不但无损于他的英俊,反倒平添了几分蛊惑,他嘴唇紧闭,散漫的眼神隐隐藏着探究和困惑打量着我。张千英对众人低声吩咐道:“还不向十四爷请安退下?”
院内小姑娘呆呆愣愣,全无反应,我低头一笑,道:“十四爷吉祥!”众人这才惊醒,忙此起彼落的请安。十四没有理会,只管盯着我看。我不安起来,细看他面色,喜怒无迹可寻,猛然惊觉,他真不是当年的十四阿哥了!
张千英低斥道:“都退下!”说着自己先退出了院子。
十四打量了四周一圈,看着我身前的盆子出了会神,缓缓道:“你在浣衣局六年多,我已经向皇阿玛求了三次婚,五十五年一次,五十六年一次,皇阿玛都没有答应。今日我又向皇阿玛求婚,求他就算是给我的赏赐,求他念在你多年服侍的份上,原谅你,再大的错,这么多年吃的苦也足够了。你猜皇阿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