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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画不出,只能怪自己不行,怎能怪到人家党领导头上去呢?
不过,谈到通达,真正的通达必定得有深刻的思想作为基础。永玉的通达,不是什么宗教训诫的产物。关于他的思想,他自己认为,他自少年时代起就和年长的左翼文学艺术家们生活在一起,他们翻译的欧美古典和现代的文学艺术作品和他们的艺术实践深刻地影响了他。同时,沈从文先生写故乡人事风俗的作品也肩示了他。这样,使他思想那时便有了个规模,看问题也日益深刻起来。加之投身进步活动,在信念上、抱负上都出现了新东西,使他严于律己,勤于学习,不轻薄、不腐化。后来读书日多,受到欧洲文艺复兴以来的人文主义思想和艺术较多的影响,如受十八世纪英国讽刺小说家非尔丁影响,菲尔丁长于用讽刺手法揭露贵族和资本家的虚伪和庸俗。又受十八世纪法国启蒙主义思想家狄德罗的影响,狄德罗曾被恩格斯称为“为真理和正义献出了整个生命”的战士。这些人思想中尊重人、关怀人的主张被永玉用之于与中国古代诸子,特别是楚人的重生命、重个性、重自由、“哀民生之多艰”的古典人文主义思想结合起来,形成了他自己一份有着广阔历史视野的人文主义精神,以及基于这精神上的一种犀利的社会批削眼光,所谓“看透了”的能力。他的作品《人子》、《天问》、《江上》、《永玉三记》和《吴世茫论坛》中的部分内容等,反映着他思想深沉的一面。
永玉的通达,反映到为人处世上,则表现为他守持着一种平民身份,百姓心态,不折不从,坦诚入世。他既无忸怩作态,故作清高的遗老气;也无低眉顺眼,讨好卖乖的奴才气,因而给人印象是真实、亲切,好理解,令人放心。正是这份通达,使永玉结交甚广,老的小的、读书的不读书的、在岗的下岗的、有钱的无钱的、有权的无权的,其间均不乏知心者。特别是在处理艺术家和政治家关系上,他分寸极严,尊重别人,尊重自己,朋友就是朋友,不涉其他。
通达,只有通达才能使自己的雄强和幽默不陷于小眉小眼的局面;只有通达,生活才能真正快乐,而不只是“生日快乐”。
曾有人想摸永玉通达的底线在何处,因而问他:“你怕什么吗?”永玉说过,自己常做梦追鬼,鬼想翻越土墙逃脱,自己还要赶上去扯他下来,可见他是连鬼都不怕的人。那么,他怕什么呢?永玉答:“只怕历史!”答得响亮,有深度。一个人没有历史感,雄强只会流于莽撞,通达也只会限于浅薄。不过,他一个平头百姓,有多少值得怕历史的?倒是政坛上的、文坛上的,几十年来,不少自以为能扭转乾坤的人反而被乾坤扭转了,由崇高变成丁滑稽,有的甚至变成了不齿于人类的狗屎堆。这些人才应该怕历史。永玉所说“只怕历史”,显然更多的是表露了有幸见到历史对那些“庞然大物”如此无情,如此“现世报”而引发的无比开心!
以上所讲不一定都准确,敬请永玉老师指正,做请在座的永玉老师的朋友们指正。
祝永玉老师身体健康!
谢谢大家。
眼光
刘庆邦
年初二,姑姑到长林家走亲戚。娘对姑姑说:闪过年,长林虚岁都十七了。姑姑一听就明白了娘的意思,她说是的,十六不提十七提,十八娶个花滴滴,该给我大侄子提亲了。娘说:他姑,长林的事可是交给你了。姑姑说:这有啥问题?没问题。姑姑马上就提了个建议,等她下午回田水营时,让长林跟她一块儿去。长林只管在姑姑家多住些日子,田水营的闺女尽长林挑,挑中谁就是谁。长林的娘笑了,说:你说得轻巧,咱长林挑中人家了,还得人家闺女同意呢!姑姑说话跟打保票似的,自信得很,姑姑说:那有啥不同意的,凭我家大侄子这条件,挑中了哪个闺女,算哪个闺女有福气。
这些话长林无意中都听到了。
下午姑姑临走时,长林却不愿意跟姑姑去田水营。他家离姑姑家不过五六里路,中间不隔山,不隔水,都是平地。以前他去姑姑家,都是跟玩儿似的,要去便去,要回便回,从来不带什么任务。这次情况不同了,他去姑姑家像是带着什么重大任务,而他对这个任务有些不能胜任似的。娘问他为啥不想去,他说不出原因,只说不想去就是不想去。
姑姑问他:上午我跟你娘说的话你是不是听见了?
长林摇头,说没有。但长林的脸红了,一下子红到了脖根儿。
姑姑说:还说没听见呢,你看你的脸红的。姑姑亲切地骂了长林娘,说长林都这么大小伙子了,还在这儿害羞呢!姑姑把话挑明了,说:你娘让我给你提亲,过个一年两年,你不光当新女婿,还要当爹呢!
姑姑把话一说明,长林更不好意思跟姑姑去田水营了。这会儿他已找到了一个不去的借口,说他还要在家拾粪呢。
娘也骂了他,娘说:拾粪有什么要紧,拾粪又拾不到大闺女。大年下的,破五前不兴干活,你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好了,跟你姑姑去吧。
姑姑说:这没啥不好意思的,狗急了要过河,男人大了都得找老婆。我跟你娘说的话你可能都听到了,别的庄我不敢说,田水营的大闺女随便你挑,只要别怕挑花了眼就行。你挑中了哪一个,只管跟姑姑说,姑姑保证不会让你白挑。
长林拗不过娘和姑姑,娘连哄带推,姑姑说让他去跟表弟领福玩,他到底还是跟姑姑走了。一条土路从田间斜插过去,路两边种的大都是麦子。冬天尚未完全过去,麦苗还没有起身。麦苗的叶面有些发糙,有的叶尖处还有点黄尖。但大面积地看过去,整个麦地还是绿茫茫的,一片蓄势待发的样子。麦垄之间的黄土,被冻住,化开了;又冻住,又化开了,表面还留着冰裂之后的细微痕迹,已变得暄腾腾的。有野菜的菜芽儿从土里钻出来了,它们那么鲜嫩欲滴,一看见就让人想掐,想吃。对面不时地有人走过来,走过来的人都是挎着篮子,穿着过年的新衣,一看就是走罢亲戚归来的。一见走过来的人要打照面,他就及早把脸扭开,只看远处的麦地。
姑姑问他准备挑一个什么样的,有什么标准。他说不知道,没有标准。姑姑只好提问,问他要高的还是要矮的?要胖的还是要瘦的?要黑的还是要白的?要嘴大的还是要嘴小的?要喜兴的还是要文静的?姑姑的问题真多,就差问他要瞎的还是要瘸的了。这些问题长林都没有想过,真的没有具体想过,他一路摇头,还是说不知道。姑姑大概成心逗他,好让他开开窍,姑姑说:你说这不知道,那不知道,有的我相信,有的我不相信,你喜欢胖的还是喜欢瘦的,难道这一条还不知道吗?你说!
长林把手背到后面,插到后领口里,开始挠脖子。喜欢胖的还是瘦的?这个这个。他的脖子并不痒痒,脖子上的肉也不是很多,他自己是胖的还是瘦的呢?
姑姑说:这还不好说嘛,当然胖的好了。闺女胖了,屁股大,奶子大。屁股大了,生孩子顺当。奶子大了,生下孩子奶水多。你这小子,嘴上说不知道,在姑姑面前装脸皮儿薄吧,说不定你心里什么都知道。我们村跟你大小差不多的闺女有好几个,依我看,这些闺女都不错。现在讲究婚姻自由嘛,我一个闺女的名字都不说,你自己看吧,看看你的眼光如何。
姑姑的家在村子中央,是一个四面房子围成的院子。房子的堂屋是四间,东西屋各两间,南屋是三间。南屋说是房子,因前后都开门,也是通向院子的过道。过道门前是一条横贯东西的村街,村里人要出村,或者到村南的吃水井里打水,一般都要从姑姑家门前经过,在姑姑家里看人是方便些。其实姑父不必到过道房里去,他吸着烟卷儿,往堂屋当门的大号椅子上一坐,眼皮一撩,就把外面路过的人看到了。姑父是大队里的支部书记,多是别人走过院子登门去看望他,他看得起的人不是很多。不知为什么,长林总是有点害怕姑父。听娘说,他小的时候,第一次看见姑父就吓哭了。姑父要抱他,他挣着身子,说什么也不让姑父抱。长大以后,他觉得没什么理由害怕姑父,他每次到姑姑家,姑父都对他很欢迎,很温和。而且长林知道,姑父在家里是怕姑姑的,姑父的家由姑姑当着,姑姑说什么就是什么。连村里人都说,姑父怕姑姑,怕成一贴老膏药。长林对这个说法不大理解,不知道姑父哪一点像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