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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三宝说要和和平谈恋爱——这词儿是他从灵官口里偷来的——和平说什么“两挨”,三宝说就是两个人好,对两口子。于是,和平就解纽子,三宝吓了一跳。和平羞羞答答地悄声没气说不是要好吗,谈什么“两挨”,不这样怎么谈。于是,和平的气才粗了,身子才变了。后来,真正传出和平怀上娃娃这风声的是王麻子的女人,和平伤风时,王麻子一号脉,村里人才真正知道吉守妈不是闭着眼睛说瞎话。八爷说丢人丢人真丢人,西山堡多少年了还没出过这种丑事,佬佬和侄女干这种事,叫我们陈家人以后咋见人。三宝爹打三宝,三宝哭着说,我问过灵官的呀,不是近亲,虽说都姓陈,可十八辈子前也没在一个锅里搅过勺子。于是,两月后,灵官一从外面回来,便挨了八爷的八个嘴巴,打青了脸,还流了鼻血。那些天,傻爷见人便说,怪事都让陈卓家占全了,文化没文化,四清四不清,和平不和平。说自从三皇治世五帝定伦,惟有陈卓能干出这等奇事。那些日子,村里人见了陈卓都要吐口唾沫耸耸鼻子。于是,一天夜里,喝醉了酒的陈卓便捞了根木棒打和平,和平想跑,腿还没跨出庄门,天灵盖便被击碎了,红的白的流了一地。第二天,上头来了两个人,把陈卓带到乡上。陈卓喷着唾沫骂,说老子打的是自己的丫头,管你们驴日的什么事。骂罢就往外走,说再没事老子还喝酒去哩。当日下午,村里人便听说陈卓被一个 啊车带走了。村里陈姓人都骂这些人不像话,人家打的是自己的丫头,他们管什么闲事,再说那丫头做了那种事,死了比活着好。八爷说那是他们不知情,要是他们知道打死的是个败坏门风干了丢尽祖宗脸面的丫头的话,说不定还会出告示夸陈卓哩。还说陈卓这个孙蛋,这次才做了回人事。
长烟落日处十(3)
不久,随车出外搞副业的狗娃回到了村里,同他一块儿来的是一辆三轮摩托和两个人,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反正穿得很阔,摩托停在了八爷的庄门上。村里的大人们都嘀嘀咕咕交头接耳,娃儿们则一窝蜂扑向摩托车,叽叽喳喳像麻雀儿窝里捣了一竿子。娃儿们问傻爷这是什么车,傻爷说是洋驴子。第二天,村里人听说灵官的车轧死了人,是个古浪人,还没有媳妇。还听说那些日子灵官每天能挣一百多块钱,是在他同学包的石灰矿上拉石灰。灵官轧死人后吓得跑了,也不知跑了哪儿,八爷托人找了好几天,哪儿也没有。那些天,村里人都听说灵官没有执照,公安局抓住要坐牢的。于是,谁都说灵官完了,这辈子算完了,一劳改,就说不上媳妇,说不上媳妇就得打一辈子光棍,年轻时还好过,老了没个供汤送水的可要受孽障。那些天,三宝爹一见人就挤眉弄眼的,说灵官是个二流子——二二的个二流子,八爷白供他念了书,啥事干不上不说,还不听老子的话,和老子嚷仗,而且嚷起仗来牙霸口气的,根本不把老子放在眼里。还说他天生一个刨土吃的命,可硬要胡日鬼,这下也好,蹲几天班房子,他才知道土地爷的 是个泥棒棒儿。那些天,八爷忙活得紧,先是跑了趟女婿家,听说是求开过车有执照的女婿给顶当一下,让他承认是他开车轧了人。他有执照,顶多罚款赔些命价。钱好说,只要人能保下就行,听说还下了跪。于是,第二天,村里人便听说女婿进了公安局,说是刹车坏了,才轧了人。公安局的人一查,真的是刹车不中用了。直到三个月后,狗娃才对村里人说,女婿在投案前夜在车前捣鼓了一夜,也不知道干了些什么。那些日子,西山堡热闹极了,洋驴子隔三间五就来。轧死的那小伙子的爹妈隔三间五就哭。直到第二年,村里人还听说那古浪的老俩口常到八爷女婿门口哭,来时搭公共汽车,一下车就哭。骂女婿说话不算话,说好除命价外要给拉车煤,可一直没有拉。于是,八爷的女婿骂老婆,就是你的那个老贼爹爹,给老子找的这种 嗦事,八爷的姑娘也不吱声。出事的第三天,公安局的人——也有人说是交通队的,谁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反正没穿警服——问狗娃,究竟是怎么出事的?狗娃说,那夜很黑,没有月亮,远远看见大路中间有人在围着烤火,灵官就往边里避,可一避,就听见有人叫了一下。可停下车一看,才见路中间没有人,也没有火,你说怪不?来人问灵官是谁,狗娃红着脸记了半天,才记起灵官就是八爷女婿的小名。狗娃说,可真怪,挨轧的那个小伙本来吆着车,可驴好好的,车好好的,人却死了,也没见哪儿有伤。唉,该死的娃娃 朝天,听说那个小伙挨过几回轧,都没有死,这次却丧了命,也合该灵官倒霉。那天夜里,八爷宰了两只羊,吃得来人满嘴流油,才处理了命价三千块,也没有罚款。后来,灵官回来了,脸上灰楚楚的,一进村就怨狗娃,说我说把灯修好,怕要出事,可你硬要说不必白花钱,车能走就行。狗娃说,出事能怨我吗?谁知道是不是你的臭嘴里说出的话不吉利才应的。八爷也骂灵官,骂他没舔过几天干屎渣子,却想当个哮天犬,也不撒泡尿照照,有那个福相吗。尖嘴猴腮的,拉屎都不利索,放屁都放不上个畅快屁,还想当财神爷的卵子儿。一连几夜,吵得村里人睡不着觉。
那些天,村里的神婆子见人就说,灵官那个愣头,买车时不买好车,单买轧死过人的车。当初,我一见车就觉得有股邪气,要给他判个符放在座椅下,可他偏偏不听。这时,灵官也开始觉得有些奇怪。车刚买来到滩上拉麦子时,三宝就从车上高高的垛上栽下来过。明明绳子拴牢了,可三宝狠命一拔车绳子就开了。幸好栽在湿土上,三宝的头才没有砸进腔子里,只是天门脸上有些青。回来的路上麦垛就散了架,车上坐着的狗娃又支到了车轱辘前,幸好车停得快。神婆子说,是狗娃的爹妈在阴间保着狗娃,换了别人,早就成了肉酱。那些天,傻爷见了灵官就说,娃子,安分些吧!人活一世不过日求三顿饭,年求几件衣,挣那么多钱有什么用。人终究难免一死,挣下个金山也买不下“生死”二字。再说穷是老子活该穷,天底下受穷的又不是你一个人。命是天定的,命里有,就会不求自来;命里无,求也无用。安分之人终不吃亏,安分些吧,娃子。这一次,灵官听了没有头疼。
一月后,青青出嫁了,嫁到川里的一户人家,男的是个民办教师,长得也标致,可青青还是哭了个死去活来。青青在出门的前一夜,和灵官到大佛爷山上哭了一场。被村里人找回来后,灵官挨了八爷的三个嘴巴,青青挨了傻爷的四个耳光。那些日子,八爷越思想越生气,越生气越思想,越骂越气,越气越骂,提起箩儿斗动弹,连灵官三岁时打碎了一个瓷盆的事也扯了出来,骂他天生是个败家子、无义种、不务正的贼疙瘩,吃屎不知个倒顺。灵官也不还口,也不恼,脸上木木的,眼珠儿瓷瓷的。几天后,就把车卖了。轧死人的车不吉利,降了价,还有人多嫌。卖车的钱连同挣下的钱赔了命价,剩下的几个揣在腰里,胡花乱用,信用社里却欠着几千块。后来,八爷便死命地翘胡子。后来,灵官便死命地喝酒,喝一阵笑一阵,笑罢就哭,像牦牛叫,说我没钱还贷款,共产党总不能逼我上吊吧。
长烟落日处十(4)
五月间,一场可怕的暴雨降到了西山堡。下雨前,村里人听到陈家老庄下有只蛤蟆吼叫了三夜。八爷说,日怪哩,这阵候,怕不吉利。于是,第三夜,蛤蟆叫声便诱来了铺天盖地的沙石,沙石啸叫着,卷倒了村里所有的树木,牛驴马羊都在扯着嗓门彻底嚎哭。第二天,天就变成了筛子眼,庐山瀑布飞到了西山堡。伴随着旋卷着黑浪的水旋风的是一声可怕的震聋发聩的霹雳。霹雳声中,那个雄视了西山堡几百年的陈家老庄倒了。随后,大佛爷山对面的商州石后面便崩泻出一股雪崩似的洪流,发出哇哇的吼声扑向西山堡。洪水卷去了西山堡低洼处的家府祠和十多间房屋,二十多个村民和几十头牲畜被水裹得连根毛发也没有留下。
洪水退去的第二天,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村里人看到了被雷殛成一堆粪土的老庄墙下有一条桶口粗细的大树根,被雷劈断的茬口处流出了一滩发着腥味的黏乎乎的红浆。红浆旁蹲一只斗大的旱癞肚,暗褐色的皮肤上突起着一个个拳头大小的瘤状物,分泌出一种腥臭腥臭的脓样的液体,蓝幽幽转动的眼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