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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儿紧追那公牛。这牛逃得很快。灰儿不怕。牛擅长的不是跑,跑不多久,便吁吁了。灰儿只是舒张了身子,边放松边追。
近了,近了,灰儿已与公牛并排了。
这时,那喉管咬不得了。一则,跑动中的公牛会拧过脑袋,用角来挑。二来,要是一击不中,就会落入公牛蹄下,被踩伤或踩死。
这时,灰儿进攻的,是牛的另一个致命部位:肚膈。这地方,位于后大腿侧,近乳处。这儿皮薄,无肋条保护,腾空一跃,咬去,便是一个大洞。顺了这洞,灰儿就可以抽出肚肠,吞下肚去。
是夜,灰儿咬死了七头牛。
《狼祸》第五章3
清晨,牧牛人扁头哭丧着脸,到了猪肚井。他没找牛,牛却找到了他。一头伤牛,遍身血污,去朝见主人了。
孟八爷和豁子们正吃清汤羊肉。豁子很高兴,因为女人没来红,怕是有喜了。豁子请一个出沙窝的牧人带来了一箱酒。一入夜,就和孟八爷划拳喝酒。
从夜里的狼嚎声中,孟八爷知道它要复仇了。按祖宗的说法,狼已到猎人门口叫阵了,猎人必须应战。
祖宗遗下的说法是,猎人身上有杀气,到哪儿,哪儿的狼就知道。这是天性。打猎,常常是猎人找狼,而不是狼找猎人。若是狼寻上门来,扯长了嗓门嚎,就等于上门挑衅了。若是再在附近拉一堆狼粪,就简直是欺人了。
牛主人哭丧着脸说明了原委:“狼反了,不得了。炭毛子的羊也死了好些呢。看踪踪子,不是一个狼干的。”
孟八爷叹了口气,对扁头说:“你先去,我想个法儿。”
送走扁头,孟八爷开始收拾豁子的那个破夹脑。过去,这是牧人常备之物,一见狼的踪踪子,就会下在圈门口。后来,狼少了,躲到人见不到的地方去了,这夹脑,也就用不着了。
夹脑做来简单:两个半圆铁圈,一个弹簧,一根细绳,一根签子,如法组合,便是夹脑了。在弹簧的作用下,铁圈“夹”的力道很大。用时,用力撑开铁圈,用签子“逼”了。签一端为拴诱饵的竹筒凹处所挡,挖开沙地,放上夹脑,盖上沙土,撒点羊粪,印几个牲畜蹄印。那猎物一吃诱饵,带动机关,铁圈挟风,直夹其脑,故称“夹脑”。当然,也不仅仅是夹“脑”,比如狼,夹的多是腿,狼一踩,机关动了,夹的便是腿了。
夹脑有多种:夹老鼠,用粗铁丝做圈夹;夹狼,非得用钢筋了。那半圆,径约尺余,上了弹簧,力道奇大。撑开时,得两人用力。狼一旦被夹,除咬断腿外,很难逃脱。
孟八爷很快拾掇好了夹脑。这方面,他是行家。豁子的夹脑,仅仅是签子坏了,重削一个就成。 “来,试一下。”孟八爷拍拍手上的灰,招呼豁子。
两人用了很大的劲才撑开夹脑,孟八爷用签子“逼”了。这签子,一端拴绳子,连在铁圈“轴”处。签子压“展”铁圈,另一端挑竹筒凹处,便是“逼”了。
“太老了,太老了。”豁子道。他的意思是签子入凹处太深了。一老,机关不易启动。孟八爷轻轻挪挪。
“还老,还老。”豁子叫,“太老了,叫人家踩了,也没事。好久不用,那地方不滑顺。一老,越加‘焊’死了。”
“不老,不老。”孟八爷道,“我抹了羊油呢。”
“老,老。”豁子强辩道,“这夹脑,下得好的,就这么一吹,啪!机关就动了。”说着,他上前,弯腰,做个吹的动作。
“啪!”谁知,这一吹,机关真启动了,铁圈猛合,夹住了豁子鼻头。豁子疼得大叫,他捧着夹脑,在地上转起了圈子。孟八爷忍俊不禁,哈哈大笑。女人闻声扑出屋外,也笑得直不起腰。
“快,快!快些呀!”豁子叫。
孟八爷边笑边上前分那夹脑。因为铁圈间放不进手,使不了大力,分不开夹脑。女人忍了笑,上前帮忙,也无济于事。
“撬!快,取火钳。”豁子叫。
女人咯咯笑着,进屋取来火钳,一端用力,塞入圈缝,一撬,豁子才取出了鼻头。鼻头已被夹成个肉蛋儿了,悬酥酥颤。豁子妈妈老子地叫。孟八爷笑得前仰后合,胡须抖个不停。女人则捧了肚子,边笑,边在炕上打滚。
《狼祸》第五章4
孟八爷提了枪,带了夹脑,按豁子指示的方向,去找扁头。他用夹脑,意在活捉狼。活捉了,送到凉州公园里,叫人观赏去。既除了害,又没伤狼的性命。
按说,孟八爷已打听到偷猎者的讯息,该回沙湾歇歇了。他之所以没和猛子一同回去,就是预料到狼要报复。而且,这报复,会是惊人的可怕。狼伤了牧人不好,牧人伤了狼也不好。牧人也有许多土法子,如挖陷阱,用毒药,下夹脑……或是花点钱,请个猎人来。无论哪种法儿,肯定会伤害了狼。同时,会产生一系列的负面反应,那些偷猎者,便会理直气壮地“为民除害”了。
秋凉了,大漠失去了盛夏时的焦黄。太阳把冷清的光泼向大漠,大漠也冷清了。天地间灰蒙蒙的,柴棵、臭蓬、梭梭们都被秋霸杀去了生机。这儿,不叫沙山了,叫沙包。这沙包,先前草多,叫草包。一个草包又一个草包地蜿蜒而去,就能名之为草原。现在,草包都变成沙包了,沿沙包横穿过去,便是内蒙古大草原。但这“大草原”的名儿,也很叫人怀疑了。孟八爷老去那儿。沙已侵向那个过去“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地方,一望无际的碧绿,已变成一道沙漠,一道石山,一绺草原了。那样子,很像电视上的非洲斑马。
人,明白起来不容易。孟八爷想,多半辈子了,打狐杀狼充英雄,老了才明白是造孽。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造了几十年孽了。你也造,我也造,大家齐心一起造,天就变了。先前雪多,雀儿头大雪老下,一下就是一冬天。麻钱大的雨点儿老滴,一滴就是十天半月。现在变了,变成“一年一场风,从春刮到冬”了。暴雨虽也有,可稀罕了。现在才明白了,一切,是人自己造的。
明白了,就不能再做糊涂事了。可叫人真从心底里明白,是多么不容易呀!像张五,很义气的一条汉子,现在,不也叫钱蒙了心吗?
太阳老高了,白的,不很亮,仿佛前日的暴风雨,把上面的热量刮跑了,还送了些冰去,就凉了。那场风,把天都刮凉了。
在一个沙漩里,孟八爷见到了扁头。他正舞个血手和谝子红脸们开剥牛。沙洼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和肚粪臭。红脸和谝子正开剥一头牛。红脸咬了刀背,一手撕牛皮,一拳狠狠捣皮肉相连处,捣出一阵怪怪的嘶嘶声。刀背上的血沾在红脸的脸上,那原本就红的脸更红了,半是汗洗的,半是血染的,分外狰狞。
牛头已被割下,嘴啃沙地,眼瞪蓝天,口腔和鼻腔里尚有挣扎时流出的白沫,刀口处又腥红刺目。因为不是活杀放血,肉便血一样红。这牛皮,好几处烂了。想来那狼,取了牛的性命仍不解恨,还狂撕乱扯了一番呢。这牛皮,卖不上好价了。
一见孟八爷,扁头就叫:“瞧,这是糟蹋哩!你吃了,好生逮一头,十天半月的,慢慢儿吃去。可不,偏咬死一大片。”
“人家报仇哩。”孟八爷道。
“报仇?我又没打狼儿子,凭啥咬我的牛?”
“你的牛?狼眼里,这是人的牛。那账,是算在人身上的。白狼咬了你的牛,你不是连黑狼也恨吗?人家也一样,把人的账,都算一块儿了。”孟八爷笑道。
红脸取下口里咬的刀子,硬怪怪地说:“依我看,把那狼,通通消灭了才是正理儿。保啥?三保两保,把羊呀,牛呀,大小牲畜都保进狼肚子了。”
“胡说。以前,人家咋不碰你?啥祸还不是人自己惹的?要是真消灭了狼,那才坏事儿呢。”孟八爷又把那道理说了一番。
谝子应和道:“老先人说狼是土地爷的狗,总有他的道理。”
孟八爷边搭讪,边上了沙丘,在一块没被人践踏过的地方,他找到了狼踪:梅花状的爪印,比他以前见过的大。他由此推断,这是匹身架很大的狼,身大力猛,异常凶狠。不远处,一片狼藉,纷乱的蹄印和奔跑时被踢飞的沙,显示出夜战的残酷。几株黄毛柴被践踏了。枝上挂着一团团毛。这是牛毛。狼毛粗硬,牛毛细柔,柴棵上只有牛毛,却不见狼毛,似是这牛被追急了,慌不择路,闯入柴棵;或是牛有意引诱了狼,往那柴棵里冲去,牛身高皮厚,自不怕被柴棵戳坏。狼则不然,那纷乱的柴枝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