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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信你看底稿……”他拉开抽屉,翻找底稿。
“别找了。”她说,“你睡吧! 我完全相信你是那样写的。
我……想出去走走……散散步……“
“散……步? 这么晚了,外边还下着雨……”
她朝窗外看了一眼,说,“雨不大,我穿上雨衣就是了。”说着,从门后摘
下雨衣,搭在手臂上往外便走。
他抢前一步,挡在门口,神色不安地说:“吴茵,为这件事,你可别想不开
……”
“什么意思? ”她微微一笑,“怕我产生自杀的念头? 你大错特错了,我亲
爱的丈夫。我那又何必呢? 你太低估我了。我那样做不是太小心眼了么? 我不过
就是想在雨中散散步……而已……”
“那……我陪你……”他显出还不放心的样子。
“不用。我想单独散散步。”
她拨开他,走了出去……
雨,温柔的雨,在这个八月的夜晚不张不扬地下着,淅淅沥沥地下着。像天
上一位神父应付差事地掸向人间的圣水。
她在马路上漫然地走着,并不戴上雨衣的帽子,任凭雨点吻她的头发。静悄
悄的马路上幽灵似的飘过来一个行人,撑着伞。从她身旁飘过时,她才从四条腿
看出,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伞下发出一个女人哧哧的笑,和一个男人梦呓似
的话:“你真好……”
男人需要某一个女人的时候,那个女人大抵总是成为世界上最好的女人。而
为了连女人自己也根本不相信的阿谀奉承,女人就将自己的身体回报。她想,女
人真是既精灵又愚蠢的小动物,而男人们爱的正是她们这方面的愚蠢。
她不知不觉走到了江畔。江桥像钢铁的胳膊,从对岸的黑夜中伸过来,单掌
撑住江堤,仿佛要将大江挟走似的。夜的黑暗,掩饰着江的湍急。堤灯映亮大江
一段段飞驰的鳞躯。
不知为什么,她想走过江桥去,走到对岸的黑夜中去。好像那隔江的黑夜里,
蜷伏着一个斯蒂芬斯,它召唤她去猜破一个谜语。
当她一步步踏上江桥,守桥的卫兵从岗亭中迈了出来,拦住她问:“这么晚
了,还过江去吗? ”
一束手电光照在她脸上,她被晃得转过了身。
“对不起……”大概因为她是女人,卫兵的声音有些歉意,那是年轻的声音。
她转身说:“不一定过去,就是想到桥上走走。”
“走走? ”
“嗯。散步。”
“散步? 回家去吧! ”
“为什么? ”
“不为什么。回家去吧! ”
“究竟为什么? ”
“哪有这么晚,还下着雨,一个女人独自到江桥上来散步的? ”
“我不是穿着雨衣吗? ”
“我看见你穿着雨衣了……回家去吧! ”
“怀疑我身上藏着炸弹? ”
“你千万别误会,我可没那么想……前天,也是这么晚,也是我站岗,一个
姑娘,也说要到江桥上走走,结果……江面这么黑,什么都看不见,我根本没法
儿救她……”
“你怕我和那姑娘一样? ”
年轻的卫兵吞吐了一下,老老实实地回答:“是的。”
真是个好心眼儿的小伙子。她想。
“那我就在这儿站一会儿,行吗? ”
“行。”
她伏在水淋淋的铁栏杆上,望着江。江好似消失在大地的黑暗中了,只有视
点所及的地方,闪烁着云母般的光。
倏然,一股莫名的冲动,促使她欲翻身跳下去。这股冲动很猛烈,简直难以
抗拒。幽黑的江流中,好似向她发出着一种巨大的诱惑,诱惑得她心旌招摇。她
并不是想死,绝不是想死,她想飞。想如同一只江鸥似的,刷地展翅从桥上俯冲
下去,箭镞一般地飞走……
她双手下意识地紧紧地紧紧地抓牢水淋淋的铁栏杆,不敢稍微放松。
她的头开始晕。
一条手臂轻轻揽在她的腰际:“回家吧! ”
她放开了铁栏杆,由于头昏,闭上了眼睛,不由得往后靠在那年轻卫兵的身
上。
一只手扯下了她的雨衣帽子,一张男人的脸贴在她脸上。
她一下子睁开眼睛,猛地转过身。
刺刀在黑暗中闪光,年轻的卫兵站立在岗亭旁。
面对面的,是丈夫。
“你出来这么久了,我不放心。”他撑着伞,一条手臂仍揽在她腰际。她的
头还是有点晕,在他的挟持下,她机械地随他离开桥栏。
“请等一下。”年轻的卫兵拦住了他们,问他,“你们是什么关系? ”
“我是她丈夫。”
“他是你丈夫吗? ”又问她。
“是……”机械地回答。
年轻的卫兵这才让开了去路,望着她和他踏下江桥台阶。
她回头说了一句:“谢谢你啊! ”
为什么非要说这么一句? 她不十分明白,甚至十分不明白。
她没有听到回答,只最后瞥见了刺刀的闪光……
她和他一路没说一句话。
回到家里,她脱下雨衣,又在沙发上坐下了。
他站立在门口看了她一阵,又坐在床边上,并且又低着他的头。
终于,她开口道:“你是在忏悔吗? ”
他缓缓抬起头,盯住她的脸,坚定地说:“我不忏悔。”
“你过来,我们谈谈。”
他服从地站了起来,向她走过去,在另一只沙发上坐下,将右手放在茶几上。
“你不觉得你活得很累吗? ”她问,声音很低。
“很累。难以想象的那么累。”
“我怜悯你。”她抚摸着他放在沙发上的那只手。
“有时候我也怜悯我自己。”
“我不能再和一个我所怜悯的男人做那种事,即使这个男人是我的丈夫。”
“哪种事? ”
“床上的事……你在乎吗? ”
“我在乎。”
“很在乎? ”
“很在乎。”
“我真感到对不起你。但是我不能够……那会使我觉得像与一个可怜的小女
孩搞同性恋一样别扭……”
“你的意思是说……离婚? ……”
“不。现在我如果和你离婚,对你很不利。你眼看将获得的一切,也许全成
泡影。对不对? 何况,我们都有责任为宁宁多想一想。否则宁宁这孩子的命运太
不幸了。我们仅仅从道义出发,也该保护这孩子的小心灵不再受到任何摧残,对
不对? ”
他沉默着。
20
“从今天起,我和宁宁住那间小屋,你自己住这间大屋。我仍负责买菜、做
饭、洗衣服、一切家务。包括对宁宁的种种义务……
我们仍在一张饭桌上吃饭……我也仍然礼貌地招待你的客人……“
“而实际上你已不是我的妻子了? ”
她抚摸着他那只手。
“这和离婚有什么两样? ”
“这很虚伪。”她说,“可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哪怕我恨你也好啊! 可我
连恨你都不恨你了,我心中对你只剩下了一种感情……怜悯……”
他用双手抓住她那只手,说:“吴茵,原谅我! 我想不到……结果竟这么严
重……”
“应该请求原谅的是我。”她使劲儿抽出了她的手,“完全是因
为我把事情看得很严重,你才也觉得严重了,对不对? “
她站了起来。
他仰脸不知所措地望着她。
她又说:“你不是认为我不高兴几天,发一顿脾气,事情就会过去的吗? 但
愿能如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也朝这方面尽量努力,啊? ……”
她说完,便走入了小屋。
他也缓缓站起来,跟进了小屋。
她说:“你连对我的一点起码的尊重都不保留? ”
他说:“让我看看我们的儿子。”
她说:“儿子睡得正香,别弄醒他。”
他说:“你开灯,让我好好看看他,只是看看。”
于是她开亮了小屋的灯。
于是他走向儿子的小床,俯身注视着儿子。缓缓地,他双膝弯曲了,跪下去
了。他将他的脸贴在儿子的脸上。
她靠着门框,怜悯地望着他。
他开始亲吻儿子。
她说:“别弄醒他。”
他站起来,低着头,一步步退了出去。
她说:“睡前别再喝茶了,要不你又失眠。”
他什么也没说,替她关上房门。
她关了灯,站在门旁,一只手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