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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声,赶快又躺下,缩进被窝,将脸转向墙,屏住呼吸,装睡。
堵人家被窝……不兴这个嘛! 门开了,儿子的脚步走到了床前:“妈……”
傻儿子! ……姚守义,没你这样的男人! ……
她不动,不睁眼。
“妈! ……”
还不动,还不睁眼。
“我都起来了,你还睡懒觉呀? ……”儿子竞将她的被揭开了! 她立刻又扯
过被子盖在身上,别提有多恼火有多窘。不睁眼是不行了,只得睁开眼。姚守义
却原来并不在,她想想,觉得自己太可笑,格格地就笑个不停。
“妈,你笑什么呀? ……”
儿子奇怪得眼睛都竖了。
忍住笑,问儿子:“那个姓姚的……叔叔,跟你在外边嘀咕些什么呀? ”
“叔叔把我的书包送来了。妈你昨天都忘了! ”
“自己的书包,自己不想着! 要是人家不给你送来,今天你还不迟到? ”
“叔叔扛来了一麻袋大白菜。”
“白菜? ……一麻袋? ……”
“满满一麻袋呢……叔叔说怕咱们没菜吃……”
“你没谢谢他? ”
“不用谢。”
“胡说。”
“叔叔讲过的不用谢嘛! ”
“怎么讲的? ”
“他讲,他讲……我再对他说谢……就揍我……”
“……,‘她穿好衣服走到外面,看见门口那满满一麻袋大白菜,仿佛觉得
阳光瞬间更明亮了一下……
那天,在他家那条胡同口,她碰见了他。更正确地说是她在那儿等待他。
她问:“叫我怎么谢你呢? ”
他不吭声。
“我给你做一双牛皮鞋吧? 我师傅还教会我做皮鞋了呢? 保证比买的样式好,
耐穿……”边说边低头看他脚,“你肯定穿三十九号半的,没错吧? ”
他一扭头走了。
第二天,她又在那儿“碰”见他。
“我多给你做几双……行了吧? ”
他又一扭头走了。
第三天,她还“碰”见他。
“你这辈子就不必再买皮鞋穿了……我说话算话! ”
他还是一扭头就走了。
第四天,谁也没碰见谁。
吃过晚饭后,她儿子来到了他家,先问“姥姥好”,接着对他说:“叔叔,
我妈请你到我家去。”
把个“请”字说得十二万分礼貌。
“什么事儿? ”
“请你吃晚饭。”
“吃晚饭? 我吃过了,不去! ”
“我妈嘱咐我一定得把你请去……叔你就去吧! ”
“不去! ”
坚决得很。
孩子那模样失望极了,站在他面前不走。
守义妈一旁火了:“你摆什么架子? 孩子这么请你都不去! 人家一片诚心,
吃过了你去去也是个意思! 你给我去! 你给我去! ……”操起鸡毛掸子打他。
他跟去了,像一头被牵往屠宰场的牛似的跟去了。
她从窗子望见他,腰问扎着围裙迎出门,笑道:“真怕你不给我面子呢! ”
她觉得她在努力掩饰着内心的某种小紧张。因其小,不屑于猜测。母子俩一
左一右将他“挟持”到里屋,但见里屋一位大姑娘,穿件宽松的毛衣端坐在沙发
上。大姑娘的毛衣——不是大姑娘,花团似锦的一片。
他扭头就往外走。
她在外屋拦挡,孩子揪住他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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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原来是请我陪客? ”
他的声音虽然很低,怕那大姑娘听到觉着尴尬,却把个“请”字说得恶狠狠
的。
她那双眼睛顿时被哀求充大了。
“不是外人,是我二妹! 亲的! 我不骗你,不是你陪她,是她陪你啊! ”
二妹在里屋开口了:“姐,你把话说明白啊。我用不着他陪我,我也不是来
陪他的。不过在你这儿互相认识认识罢了! 人家不愿:意认识,让人家走嘛! 大
路朝天,各走一边。我干吗好像巴结似的非要认识一个木材厂的工人? ……”
听起来不卑不亢,但每句话的核儿里都分明浸透着淋淋漓漓的傲气! 他犹豫
片刻,不知心中怎么想的,竞笑了。
“好吧。既然是二妹,早早晚晚得认识。早认识比晚认识对劲儿! ”
说完,摆脱了揪住衣襟的孩子,故作趾高气扬地跨进了里屋。
二妹连身子也没欠一下,只瞥了他一眼,自顾嗑瓜子儿,嗑得比松鼠嗑松子
儿还快。
他当了十年局长似的坐在另一只沙发上,抓了一把瓜子儿,也嗑起来。二郎
腿架得气派十足而规矩,悠悠然地晃荡着。嗑也嗑得斯文,不像那二妹嗑得那么
快。她那种嗑法儿,仿佛三顿没吃饭,想靠瓜子儿顶饿。
她不看他,他也不看她。她瞥他一眼,他回报一瞥。抛还及时,不拖不欠。
二妹耐不住这等沉默。想必瞥顾频频,眼神也有些累了,说:“这瓜子儿炒
‘大’了! ”像对自己说。
他说:“不‘大’,火候刚好。”也像对自己说。
隔会儿,她又说:“正阳路上新盖了个小邮局,往后邮信近便多了。”
他说:“街口那个公共厕所装了盏灯,晚上去不用带手电了。”
她就又瞥了他一眼。目光若是伤人利器,他死定了。
他便又还了一瞥。以目光告诉她,我刀枪不入。
当姐的端入一盆干豆角,说:“你们闲着没事儿,帮着剥剥。”
当妹的说:“你又没泡过,剥了也不能做着吃啊。”
他说:“能。先用高压锅炖。”
当姐的说:“我还没买高压锅呢,我自有我的做法儿。”对他们笑笑,出去
了。。
他们便放下各自抓在手中的瓜子儿,剥着豆。
干豆角使他联想起了糖葫芦。联想起了糖葫芦也就联想起了自己当年挨那一
记耳光。这本该是羞辱的联想却成了他美好的回忆,连当年那一记耳光他都觉着
情味无穷。他不禁抬头睇视——姐俩长得毫无相似之处。姐姐是蛋形脸儿,妹妹
是满月脸儿。姐姐瘦点,妹妹胖点儿。姐姐的眉眼长得好看,妹妹的嘴唇却比姐
姐娇小迷人,真正的樱桃小嘴儿。公而论之,都不算漂亮,也都不丑;分不出个
高下。
他的目光落在那双剥豆的手上。那双手大且白,软绵绵的,柔若无骨,如同
用二斤精面粉做的。他十分惊异女人有这么大的手。
“我们奶牛厂的女工,都羡慕我这双手长得好! ”
她以为他是在欣赏她那双手,话说得亲近多了。不失时机地又瞥了他一眼,
眼神儿波递着点妩媚了。
“你……在奶牛厂工作? ”
“是啊,我姐没告诉你? ”
“没有……干什么活儿? ”
“还能干什么活儿? 挤牛奶呗! ”
他想象着她那双大且白的手挤牛奶的情形,肯定地认为奶牛一定是不会太舒
服的,除非它的乳头三寸长。而她姐姐的那双手,不大不小的,看去则要灵活得
多了。
“讲个笑话给你听,”她变得主动了,“我刚到奶牛厂时,见了奶牛对我瞪
眼睛就害怕,不敢靠前。后来她们教我一条经验,挤奶前对奶牛作揖,并且还要
说:‘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请多关照,请多关照’……真行! ”
他没笑。她自个儿笑起没够儿。
他猛然一站,她吃一大惊。
他深深作揖:“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请多关照,请多关照! ”
她仰脸儿呆望着他。
他复作一揖:“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请多关照,请多关照! ”
她以为他逗乐儿,研究他半天。结果蛮拧。
她将手中那把豆摔在盆里,进溅得哪儿哪儿都是,绯红了脸,起身往外便走。
“二妹,饭菜眼瞅着做好了,你别走哇! ”
“姐……哼! 他拿我当奶牛! ……”
门哐地一响。
当姐的沉着脸出现在里外间门口。
“你成心把我二妹气走是不是? ”
“是。”
“你一点儿都没明白我的好意是不是? ”
“没明白我能成心把她气走么? ”
“我二妹哪点儿配不上你? ”
“配我个木材厂的工人绰绰有余。”
“那你嫌她是在奶牛厂工作? ”
“在奶牛厂工作有什么不好? 干哪行吃哪行。我爱喝牛奶。”
“那你究竟不中意她什么? ”
“我不喜欢圆脸的! ”
“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