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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感激他! 他没抛出那八百八,他们也是在跳着嘛! 如果他们都知道了他抛出八
百八,只怕他的形象在他们心目中会是一个小丑呢! 只怕他们有的人会说:“活
该! 傻瓜蛋! 谁叫他跑这儿抖神气! ……”
他突然高喊一声:“停止! ……”
舞曲顿然中断。
指挥握着小棒的手僵在半空,迷惑不解地望着他。
全体乐队队员们朝他转过脸,一张张脸上呈现着各种“友邦惊诧”的表情。
一双双舞伴若即若离地望着他。
“迪斯科……”他说,比那一声喊低了八度。
指挥愣怔着。
“迪斯科……”好像是喃喃自语。
“好,好,迪斯科……翻乐谱第七页……”
指挥终于活了。
乐队队员们终于活了,哗哗翻乐谱。
指挥棒一比划,响起了第一节剧烈的音乐。
一双双舞伴们却没有活过来。由“华尔兹”的舒缓优美的旋律转折为“迪斯
科”的快速火热的旋律,他们的情绪一时无法适应。
他们一时“活”不过来。
“乐队开什么玩笑! ……”
“当我们是机器人啊! ……”
“都是那个穿咖啡色西服的小子瞎捣乱! ……”
“从哪儿冒出这么个家伙! ……”
“干什么的? 到这里来发号施令! ……”
“以为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高级舞厅! ……”
“管他干什么的,把他轰出去! ……”
“对! 把他轰出去! ……”
指挥泰然自若,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态,继续指挥。
乐队队员们也对一双双舞伴们视而不见,仿佛在他们眼里只有指挥一人的存
在。
“迪斯科”音乐快速、火热、剧烈、癫狂……
在这音乐声中,感到被捉弄被侮辱被亵渎被侵犯被破坏了情绪被大大扫兴的
一双双舞伴们愤怒地向他冲来……
在众多人的助威之下,他被两个男人架着胳膊架出舞厅门外,使劲一掼,倒
在仿大理石台阶上。
一双擦得锃亮的皮鞋,稳重地踱到了他眼前。抬头看,见是穿着红色黑领边
黑袖边制服的舞厅专职维护人员。
他羞愧地爬起来,赶紧说:“他们如此粗暴地对待我,显然不知道我是谁…
…”
对方冷冷地瞪着他,拖长音调问:“你是谁啊? ”
“我是严晓东! 真的……”
对方猝然变了口吻,喝道:“严晓东又是哪儿的一个王八蛋? 滚! 要不对你
不客气! 臭痞子! ……”
他不敢再多说一个字,乖乖地转身逃下台阶。
音乐从舞厅内传出,不是“迪斯科”,是“华尔兹”了……
八百八只能收买乐队一时,不能打倒音乐。打不倒“迪斯科”,也打不倒
“华尔兹”。他被赶出来了,而他听到的音乐似乎更优美了。那些乐队队员们明
天茶余饭后将有可笑的谈资,而他们的老婆今天夜里也许会因此便对他们格外温
柔……
有人敲门。敲得急促。只有敲自家门的人才会这样不礼貌。
他以为父亲母亲半路消了气,回来了,立刻从沙发上蹦起去开门——却不是
父亲母亲,是个肩背帆布工作袋的青年工人。
“电业局的,查查这幢新楼的电表有没有毛病。”电业局的小青工说着跨了
进来。
“电表? ……我还没注意电表安装在哪儿呢! ”他不欢迎地嘟哝,希望人家
转身便走。
他这会儿心里烦透了,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呆着。
“在厕所。我亲手安装的。”小青工拽开了厕所的门,像熟知自己家一样,
无需他指点便扯亮了灯。
“嚯! 进了二十几家,全楼没一家比得上你家的厕所这么高级,跟一等宾馆
的卫生间比也毫不逊色哇! 这大浴盆多少钱买的? ”
“二百多元。”
“幸亏这幢楼的厕所面积大,要不还没法儿放呢! 下班回来,泡上半个钟头,
神仙过的日子! 光有个淋浴喷头可就没这福享哕! 这从下到顶的花瓷砖更得费不
少钱吧? ”
“忘了。五毛七一块,你自己算。”
“五毛七……嗯,起码也得七百块……五七三十五,七七四十九,四百多元,
对不? ”
“你检查电表吧! ”
“啊,对,电表。”小青工心不在焉地抬头望了一眼电表,“正常。
洗脸池那儿再镶一块大镜子更没治了! “
“当然是要镶的。”
10
“这个单元几间? ”
“三间。”
“噢,瞧我这记性! 想起来了,这原是房管局罗局长为他Jl~ 子结婚卡下
的。赶上这阵子整党风太紧,群众也有反映,才让了出来。您哪个单位? ”
“我……”他犹豫了一下,顺口回答,“文化部门。”
“文化部门……哪方面? ……”
“管……艺术……”
“管艺术? ”小青工对他刮目相看起来,话也东拉西扯地说个没完,“不好
管啊。美国的国防部长难当,中国的文化部长难当。谁当谁没好结果! 中国顶数
艺术界运动多,所以管着艺术界的人就得多。我的话有道理吧? ”
“有道理。十分有道理。”他应付着。心说:妈的老子没工夫和你闲聊! 快
出去吧!
“参观一下可以不? ”小青工全无离去的意思。
“有什么好参观的! ”他心里老大不高兴,脸上又不便太明显地流露出来。
“行个方便,参观参观。您这厕所都修缮得这么讲究,房间肯定布置得更甭
提啦! 我姓赵,这一片的民用线路归我负责。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往电业局
民用处打电话找我! ”
他那萎缩了多日的虚荣心好像气球,被对方进门后的一句句奉迎话渐渐吹大。
这时,只有这时,他才仿佛找到了一个内心充充实实的人那种良好的自我感觉。
靠了虚荣心他才觉得自己健康。
“既然你有参观一下的雅兴,我也不好硬是拒绝呀! ”他客气了。
于是他在前引导,小青工在后跟随,依次参观房间,弥补着老父亲老母亲刚
才使他大扫其兴的遗憾。
小青工对他卧室里三尺高的维纳斯,尤其表示出惊叹。
“啧啧,活的一样! 这维纳斯! ”小青工伸手欲摸美神丰满的胸脯,被他伸
出胳膊挡住了手。
“你手太脏,先用肥皂洗洗手。”
小青工瞧了一眼自己油污的手,发窘地说:“对不起。一时动了凡心,不过
倒也不是非摸……”
他说:“摸一下是可以的,那你就下次来收电费时摸吧! ”
小青工有几分失意地瞅着美神说:“再高三尺就棒啦。跟真人一般大小,那
整天看着什么感想”
他说:“倒是想买个真人一般大小的,哪儿买去? 这还是花高价从小贩手里
买来的呢! ”
说出了“小贩”两个字,他的脸倏地红了一阵。“小贩”、“倒爷”、“摆
摊的”,都是他非常之忌讳的话。
还好,小青工没注意到他脸红。
小青工跟随他一走人客厅,失态地呀了一声,呆呆望着“波琪儿”,半张着
嘴,似乎一时停止了呼吸。
“伟大的女奴,世界名画。别人家里没见过吧? ”
小青工仿佛没听见,仿佛魂魄入画了。
“坐,八百元。对懂艺术的人来说,钱是不足论道的。一幅名画,能使满室
生辉! ……”
小青工仿佛还没听见。
证明自己崇尚艺术,精神追求高雅脱俗的话,对方居然傻呆呆地似听非听,
他有点不满意。
“你坐下欣赏嘛! ”他推了对方的肩膀一下。
“镇了! ……”小青工目光盯在画上,双脚机械地朝后移动,腿碰到沙发,
才缓缓坐下。
“八百元买的。对懂艺术的人来说,钱是不足论道的。一幅名画,能使满室
生辉! ”他再次证明自己的价值观。
“对,对! 钱算什么? 可惜我没那么多钱! 八百元值,很值。
很值啊! “小青工完全赞同他的话,也在证明着是他的一个崇尚艺术的伙伴。
这使他心里挺愉快。
“喝瓶汽水? ”
“喝就喝……”
他打开冰箱,取出两瓶汽水,与小青工并坐沙发上,都仰脸望着“伟大的女
奴”,边喝边聊。
“不懂艺术的人,就是肯花八百元高价买这样的画也未必有勇气堂堂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