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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那个时候的程秋实根本就听不进去这样的劝,尤其看不得妻子李小平的一点脸色。既然已经出去了,既然已经花出去二十万了,让他再努力一年,也许孩子真懂事了,给你考个大学呢。他不想将来在儿子面前落埋怨。
就这样,又一年过去,又一个二十万也没影了。程大卫仍旧没能上大学。这样的消息,也是陈一苇透露过来的。陈一苇还算争气,终于上了大学。虽然是一般的大学,毕竟可以留在那里继续学习,而他程秋实的儿子,如果不是陈一苇的揭发,还想骗老爸说自己上了什么克林堡大学呢。程秋实差点儿就把学费寄过去了。只要钱到了儿子手里,肯定又是打水漂!这样的结局,想一想程秋实心里都哆嗦。
程秋实给儿子下了最后通牒:打点行李,马上回来。
程大卫给他打了十几次电话,都是哀求老爸让他在那边再学下去。程秋实心硬似铁,不再动摇:
“大卫你给我听着,如果你能养活自己,你可以不回来,你在那边干什么我都不管。如果你觉得没有我的钱你活不下去,那你就痛快儿给我滚我回来。我再也不想听你的谎言了。”
程秋实的经济封锁在两个月以后见了效。程大卫给他打了白旗:“爸,你把机票钱寄过来吧。”
程大卫弹尽粮绝了。连机票钱都拿不出来了。跟周围的同学再也借不出一分钱。程秋实跟他的几个同学打过招呼了:“你们借程大卫钱,将来他有还不起的那一天,谁找我也没用。我把丑话说在前面。”
程秋实一旦心狠下来,连一分钱都不想让儿子沾手。机票他是让陈一苇在那边订的。他把钱直接寄给陈一苇了。
程秋实没有想到,因为逼儿子回国的事,前妻冯丽君会找上门来。
离婚以后,除了交流儿子的情况,他们很少通话,见面的机会更少。没出国的时候,冯丽君偶尔也会打电话把大卫喊过去,享受一下母子相聚的天伦之乐。不管怎么说,程大卫是她惟一的儿子,虽然为了再嫁的方便,她没把儿子带在身边,但对儿子的一份感情,那是任何别的东西也替代不了的。
程秋实与冯丽君最后一次见面是在机场。程秋实带了李小平和淘淘去送大卫。冯丽君也去了,挽着她现在的丈夫,一个发了财的房地产商。李小平和冯丽君,两个女人在机场时的那股劲儿,虽然彼此没有什么语言和行动上的交锋,却谁都能感觉出来。女人呐,吃起醋犯起酸来,劲儿大着呢。其实她俩根本就不搭界的,冯丽君跟他离婚在先,他与李小平结婚在后,根本就挨不上嘛。
冯丽君把程秋实约到了避风塘。
两个人点了瓜子、茶水,不等东西上全,冯丽君直奔主题:
“程秋实,你对儿子太狠了吧?你就不能让他在新西兰呆一年,再给他一次机会吗?”
程秋实对前妻的直呼其名和不客气非常恼火:
“我给他的机会还少吗?天底下访访去,像我这样尽父亲职责,两年花出去四十万的父亲多不多?你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花你的钱你试试。”
程秋实理直气壮。程大卫出国,按理说冯丽君也是应该出资的。离婚了,可儿子还是你的,培养儿子成材是两个人的义务。在这一点上,程秋实很男人的,没跟冯丽君一般见识。冯丽君没主动提出拿钱,他程秋实也就一句没提过。养活儿子,这事他可以自己扛着,不用去求一个嫌他穷另攀了高枝的女人。所以,冯丽君拿这件事指责他,他有理,不在乎。
冯丽君似乎也很有理:
“你花了不少钱,这一点我承认。可是你也不能把孩子逼得太狠了。”
“我怎么太狠了?我给了几次机会,是他自己不争气。”
“大卫现在已经没有钱了。他回不来了。”
“不是没有钱,他还不肯回来呢。我可是给他机票了。这一点我想你也应该知道的。”
“你以为有了机票他就回来了?”
“那他还想怎么样?”
“大卫给我打电话了。”
“说什么?”
“他欠了两万新元的债还不上,人家不让他回来。”
“他骗你呢,想让你给他钱好赖在那儿不回来。”
“他骗我干什么?他欠了人家的钱还不上,人家把他扣下了!”
“那他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你对他那么狠,他敢给你打电话吗?告诉你你能给他还赌债吗?你也不想一想!”
“那你找我是什么意思?让我替你儿子还债吗?你说对了,你儿子也说了,我不会给他还钱,不会给他还赌债!如果他已经这样了,我宁可不要这个儿子,他爱回不回!”
“你不要儿子我还要呢。我想他,我要他回来!”
“那是你的事,我不管。”
“程秋实,实话告诉你,我已经把钱给他汇去了。我不是想跟你要钱,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只有这个儿子是你的亲人,你心里应该有数!”
“我怎么没有数?我为他做了多少我知道。我也告诉你,你这么给他钱,惯着他,是在害他,你懂不懂?”
被儿子欠了两万新元赌债气疯了的程秋实,一口水没喝,一个瓜子没嗑,不想再看那张眼睛和眉毛跟他儿子一样的脸,不想再跟她多说一句话,甩身走了!出了避风塘的门,车都忘了开,气呼呼地拣一个方向就走。直到冯丽君追上他,他才知道自己的手机包还在避风塘的桌子上躺着。
和前妻生过气的程秋实,回到家里,一言不发,谁也不理,把自己扔到床上望天花板。李小平过来喊他吃晚饭时,他没好气地扔了句:“不饿。”转过头去看窗户。
那天晚上,两口子关上门吵架。程秋实心情不好,李小平多说了一句话,他无处发泄的火就朝着李小平发泄出来。程秋实说他不饿,李小平坐到床边,哄孩子似的摸了一下他的头,又用鼻子嗅了嗅。李小平的鼻子尖,家里有一点异味她都能闻出来,夫妻之间开玩笑时,程秋实说她是属狗的,而且是狗里的优良品种,可以去做警犬。李小平说:“你身上怎么有香水味儿?”
这种带点玩笑性质的话,若在平时,程秋实是不会往心里去的,高兴时可能还会接句类似“我刚跟别的女人鬼混过”的话逗逗妻子。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他程秋实除了生意场上必要的应酬,在外面很少跟女人来往,至于背着妻子和别的女人的勾当,那更是一点儿都没有,所以他才敢说这类在外人看来很过格的话。可是这个晚上,他的心情不好,而且白天确实见过一个女人,这个女人,他的前妻,恰巧是一个习惯用香水的女人,也许他的身上真的沾上香水味儿了?程秋实心情不好,说话也不再像平时那样经过斟酌,简直是有意气人了:“有香水味儿怎么的?”
“跟哪个狐狸精鬼混啦?”
话说到这种程度,如果程秋实及时打住,也不会有后来的争执。那天程秋实不想打住,也不想再对任何人妥协。程秋实没好气地说:“鬼混了又怎么样?我愿意!”
他的这种态度,让李小平的火一下子也冒了出来:
“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啊!老实说吧,你今天是不是跟那个女人一起出去了?”
“我跟哪个女人一起出去了?”
“哼,别把我当傻子,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避风塘那种地方,你以为只有你们才有资格去吗?”
“你跟踪我?”
“我没那工夫。”
“那你怎么知道我去避风塘?”
“我懒得跟你说。我只想告诉你,你别给我整那套衣不如新、人不如旧的事儿,儿子我可以养着、敬着,毕竟他还是你的血肉,我是敬你才这么待他。但是,程秋实你听着,如果你敢跟那个女人再有什么来往,小心你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是她找我,找我谈大卫的事儿。当年她对我那样,你以为我一个老爷们儿还会吃回头草吗?”
“那没准儿。男人都贱,盛到碗里的不香,总以为锅里的更好吃。”
“你这么说话是不讲理。我和她就不能谈一谈儿子的事?”
“电话里不能谈吗?非得上那种地方?谁知道你们在一起都谈的什么!”
“那种地方怎么了?敞亮儿的谁都能看见,有什么猫儿腻会去那儿吗?”
“人家说只有谈恋爱的年轻人才去那种地方。”
“放屁。谈恋爱的上电影院,那里面黑。”
“你还挺有经验呐。你跟我可是没去过电影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