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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人看了我方应战的迅捷就大吃一惊。德寇的突如其来并没有讨得便宜。我们没有一个人张惶失措。指挥员发出了明确的命令。战士们展开了散兵线。不到两分钟,我们就以那么密集而准确的机枪和冲锋枪火力来回击,德寇马上转身逃走。那时我们发觉他们不下两个连队呢。
战斗总共延长了十分钟。我们由于胜利感到激动、快乐、自豪,又继续前进。这样又行驶了几小时。当我们从大路上折入森林,开始在深雪里的树木中间乱成一片时,战士们便跳出了橇车:应该帮助马匹。然而有时连人带马都陷在松软的、原封不动的白雪里,一直陷到脖子边。
三点钟光景,我们到达了新驻地。还好,是一个月夜。虽然如此,月光对我们并没有多大帮助。这个地方长着多年的枞树,它的覆盖着雪花的巨掌,几乎把整个空间都遮上了阴影。
我们找到了伏罗热叶夫支队的一个放弃了的地下室。这个支队在一个多月以前在这儿住过。入口处必须挖开。我们挖开了,走进一道长长的、泥泞的堑壕。里面既没有桌子,也没有板凳。看来他们在临走以前把一切都烧光了。可是最主要的是连炉灶也破坏了。好,我们这里有几名炉灶安装工人。一小时以后,格里沙·布拉什已经生起了炉子,再过半小时,地下室里便暖和了;然而,也许与其说是由于炉火,还不如说是由于人口过多吧。
地下室是打算给五十个人用的,而我们单是躺着的病号和伤号就有四十五名。有些战士在路上给冻伤了,也应该快快给他们暖和一下。首长们、医药卫生工作人员们,还有精神特别饱满的温暖的爱好者们挤满了地下室,所有一些人便不得不被请出去了。
附带说一句,严寒并不是游击队的同盟者。它可能挡住了德寇的攻势,可是我们受它的痛苦却厉害得多。而且这次严寒对我们发动了这样的攻势,以致必须严格地掌握纪律。
现在,当我回想到和雪灾苦斗的那几昼夜时,不知怎的总觉得是极富朝气的,差不多是快乐的。人的记忆乐意推出那些沉痛的情节,相反地,却保留着欢乐的和可笑的情节。
实际上,我们现在集合原先的游击队员们,回想起当时挨冻、受饿、恼怒的人们怎样掩藏在雪地里时,大伙儿总是张开嘴哈哈大笑。
“你记得比沙拉勃怎样叫喊吗?他小胡子上挂着冰柱,胡须给霜染白了,嘴里冒着汽,喊道:‘我,啊哼,真不愿待在这儿!我为什么要待在这儿呢?我们在列依明塔罗夫卡留着很好的地下室啊!’”
“还记得阿尔先尼·科夫童在雪里挖了一个熊穴,拿手掌把雪拍实了,堵住了进口,躺下去就打呼噜吗?到了第二天早晨,他睡的地方都给雪掩盖了。科夫童在哪儿,他在哪儿失踪了呢?一直等听到他的呼噜声,我们才找到了他。”
“还记得吗,卡普拉诺夫把女护士们集合在一起说:‘姑娘们,谁要是大哭大叫,就别想领到酒精。姑娘们,沉住气,证明跟男子平等吧!’”
不错,她们本来就没有一个人放声哭过。虽说她们大多数人都对烧酒不感兴趣,却总把自己的一份分给小伙子们。
是的,我们回想起来的总是快乐的、可笑的事情。但处境是极困难的。原来我们全队只有七把铁锹、五把斧头和一把铁梃,地却冻到一公尺多深。战士们生起篝火,烧上一两个钟点,再把它们移到一边,去挖掘那块烤过的地面。挖上半公尺深,碰到冻土层了,再点起篝火来烧:对发挥耐心说来,是很好的训练。
绝不是人人都能干建筑工作的。不论在哨所上、不论在侦察队里、不论在军需业务中,都必须派人。你瞧,就在这样的条件下,我们在一个多星期中就建成了十六座宽大的地下室,里面造了板床,装了炉子,做好桌子和板凳。
凭良心说,住在这些地下室里是不怎样舒服的。主要是又暗又挤。我们用牛油灯或油纸捻儿来照明,要不然就干脆聚在炉子窟窿边,在休息时互相讲着各种故事。但是,即使在最凶暴的风雪天,我们也不放弃篝火;虽说是在地下室里过夜,黄昏时分却多半在篝火边聊天。
我们在这儿叶林诺森林里打游击打到三月底,这个森林是作为“第二森林城”记在我们的史册里的。大家都记得,那年的冬天是凛冽的。天气经常在零下二十多度!这些日子叫我们喜欢。我们没有寒暑表,是凭所谓眼力来确定的。
不错,我们有位老爹,只是他和我们待在一起并不久。大家管他叫寒暑表。我想,他一生没见过真正的户外寒暑表,就是关于度数也只有极模糊的概念。可是假如你问起,他会不加思索地回答:“二十四度。”
“老头儿,你怎么断定的呢?”
“是看寒气抓着我什么来断定的。倘若抓着我的耳朵,那么是二十度,鼻子在二十三度就开始冻僵了,而当右脚的大脚趾开始扭曲的时候,那就是说超过三十度了。”
那年冬季恼人地拖得长久。切尔尼多夫省有过不少漫长多雪的动机,但是我记不起有象这一年那么长的。假如只有严寒和大学,那还不要紧。这时你又会不由自主地把游击队员和正规军士兵的处境相比较。不可否认,在那个冬季里,红军战士和指挥官们也不得不吃些苦,忍受些苦难,他们也挨过饿,有时也吃得不好,并且由于转移太多,自然也累过。
游击队员除了这些困苦以外,还加上屈辱的、生活上的贫困。不论到哪儿去,不论要拿什么东西,你都要经过巨大的劳动才获得。我已经说过,我们怎样单靠着几把斧头在建筑。可是我忘了说,我们根本连钉子也没有哩。地下室的门都是沿边凿了洞,悬挂在鞣皮带的圈儿上的。
我们水桶也不够,几乎每天必须为水桶属于哪一分队这件事排难解纷。杯子、羹匙和锅子——这一切必须在什么地方找到,在战斗激烈时要记住,不仅应该把德寇身上的冲锋枪、高统靴和军大衣卸下,而且也要捡起火柴、小刀、羹匙和手电筒。
我们用雪洗脸,而且多半没有肥皂。洗衣服是件最折磨人的工作。你自己明白,在外面冷空气里是洗不成的;但在挤得无法插足的地下室里洗也不好,那儿空气太闷。我们盖了一间澡堂兼洗衣房。可是不论是蒸锅,不论是槽子,不论是洗脸盆,好久都找不到。大伙儿开始拿德寇的钢盔当洗脸盆,用粗圆木挖成几只槽子,还用汽油铁桶做了一只蒸锅。这件事费了我们多少时间和劳力啊!
我们的大娘和姑娘们日子过得也很艰苦。我必须承认,我们并不是全部也不是经常理解或想要理解她们的特殊的妇女地位。战士们作战归来便走开去休息了,而姑娘们——这些可怜的人儿——便动手做饭洗衣。我们有过这样的命令:男子自己洗自己的东西。但是你能注意到每一项命令的执行吗。倒是姑娘们不喜欢小伙子们和自己一起在洗衣房里洗,不好意思,而有些人是爱惜自己的男同志,看到他们毫无办法地在洗衣槽子面前手忙脚乱,就把他们赶走说:“我们来做吧。”而小伙子们就希望姑娘们这一手。
在这儿叶林诺森林里,我们认识了饥饿。往后还有更糟的时期呢,但是我们在这里是第一次长时期挨饿,特别是刚在吃得丰富多样的食物以后。我们的存粮已经用完,我们已从游击队的地窖里把一切都拿出来,甚至连食盐也拿出来了。
有一部分同志企图从新开始我们完全熟悉的谈话,说是要不是从各方面接收人员,那我们一定可以支持到春天的。可是由于这一点,他们被指挥部十分严厉地斥责了一顿,现在只是小声地互相谈着自己的想法了。
然而窃窃私语也有很不好的效果:我们这里出现了第一批开小差的。我们不得不下令警告,开小差的将完全象军队里一样受到惩治——枪决。
在这里,四周村子的居民并不拒绝给我们支持。比如,叶林诺村的农民便把所有的东西——牲口、储藏的马铃薯和多余的衣服——全都给了我们。真是一个英雄村!它是我曾经看到过的所有村庄中最齐心的一个。德寇没有从叶林诺村得到一公斤粮食。叶林诺村没有一个人去参加伪警。当叶林诺被德寇烧光时,妇女、儿童、老年人全都到我们这里来了。其中一部分体力上不能打仗的人,后来被安顿在其他的村子里。而富有战斗力的男女在红军来到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