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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树下,仰头看着我的样子就像是在早晨看天上的太阳一般,显得有些夸张。
我看着她。她也看我,说:你怎么知道我会上这儿来?我说:我就知道。她说:我就知道你知道。
我说:你能上来吗?她说:我还没吃饭,你呢?我突然又感到了饿,就说:吃了,没吃饱。她说:我走以后,我妈哭了吗?我说:哭了,现在楼上的大人都在找你。她站在树下开始哭起来。我在上边看着她哭。当她的哭泣变得轻微些的时候,我说:你是不是上不来了?不会爬树了?她竟笑起来,说:我当然能上来。说着,她开始爬树。直到今天我都记得黄旭升爬树的样子,她先是跳起来,抓住一棵可以依赖的树干,然后爬上属于我的这棵枝叉。像是一只猫一样地很快地来到了我的跟前。看起来她真是英雄不减当年。那时,我们更小的时候,她从不跟女生一起玩,总是跟我们这些男生在一起。此时,我们享受着共同的三叉树枝,她问我:你都看清楚了吗?我说:我错了,我骗你呢,你妈没有跟那个高个子男人在一起,是我骗你呢。她说:我知道,你现在骗我。我说:你知道男人跟女人他们在一起干什么?她不说话。我说:我就知道他们干什么。她忽然说:我冷,咱们回家吧。我说:我把我的衣服给你。她穿上我的衣服以后,说:你的衣服上有股臭味。我说:我妈没时间给我洗,她天天设计防空洞。她说:我还是冷,你把我抱住。我的脸突然烧起来,然后我把她抱住。她紧紧地靠在我的怀里。
我更加清晰地闻到了她身上的薄荷香味,而且,我感到她的胸脯上很软,而且有两处地方显然高起来。就说:你们女生都这样吗?她说:我比她们都高,别看我别的地方瘦。我感到了刺激,浑身上下都热起来。她说:你出汗了,你真的出汗了,你为什么这么热。
就在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突然,在我们身边的窗户亮了,很刺眼的灯光照射到了我们的脸上。我和黄旭升都忍不住地闭上了眼睛,当我们睁开眼朝窗户里看时,我们惊呆了:
王亚军和阿吉泰在窗内明亮的灯光下,他们的脸上充满喜悦。
我过去从来没有想过,这棵老树竟然在王亚军的窗户旁边。
黄旭升也在看着,她的脸色一下变得苍白起来,即使当我把她母亲的事告诉她的时候,也没有这么苍白。她看着窗户里边,一动不动,就好像稍微有什么动作自己都会掉到树下去。
其实,这个时候我竟然有些失望,因为,我没有在王亚军与阿吉泰的行为中发现任何相同于我幻想的东西。
王亚军的脸上始终有着我所熟悉的笑容,两只眼睛显得很是明亮,几乎都从屋内照射出来,穿过夜色,直到无尽的天空。他让阿吉泰坐下,阿吉泰笑起来。
她的笑容很灿烂,就好像月亮今天晚上没有出现在夜空里,而出现在阿吉泰的脸上。
王亚军让阿吉泰坐下的时候,不知道嘴里说的是什么,反正他的动作显得有些夸张,他作着手式,那是不是就是一个绅士的手式,朝外一摆,随着手式他还微微弯腰,那时他的头发也恰到好处地有些晃动,由于我和他的距离太近了,他的头发在离开了原处之后,使他的前额过多地露了出来,呵,那是列宁或者是毛泽东的前额。现在这样的前额它就出现在王亚军的头上,那头离灯光不远,就像是在阳光下新疆大地上一座奇特的山峰。
阿吉泰一直笑着,我不知道一个像她这样的女人的脸上有了这样的笑容对于一个男人的一生意味着什么,后边的故事当时都还不可能发生,而且没有任何预感。阿吉泰边笑,边看着王亚军,然后,在他为自己倒一种咖啡色的饮料时,她开始审视起这间屋子。她走过来,走过去,然后,她突然抓起了那本英文大词典。
我的呼吸似乎在那一刻都停止了,阿吉泰能看懂这本词典吗?我知道,那时候的乌鲁木齐肯定只有一本这样的英文大词典。现在它就在阿吉泰的手里。阿吉泰只是把它当作一般的东西,她随意地翻着。我的眼睛看着阿吉泰,她翻到了某一页,似乎突然认起真来,她看得很仔细,微微地皱起了她好看而洁白的眉头。她在思索着,就好像其中的某一个英文句子或者词汇让她想起了非常严重的问题。终于阿吉泰把那本字典放回了原处,她又拿起了另外的一本书。
我的紧张过去了,随着阿吉泰在看另一本书的时候,我松了一口气,大量地呼吸了一下,然后,我的注意力又回到了王亚军的身上。
他已经为她把那种咖啡色的东西调制完了。在桌上放着一个好看的罐头盒,上边有彩色的商标,显得十分奢侈,但是它太高贵了,简直影响了我一生的审美。
王亚军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他走到了窗前。他朝外看了看,就是在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的目光与他碰到了一起,我们互相凝视着,约有好几秒。我以为他要跟我说话了,即使是隔着玻璃,那也很刺激。可是,显然,他以为自己看到的是黑夜,他不会想到我跟黄旭升会在黑夜里的树上,正拼命看着他与另一个漂亮的女人调情。他的目光离开了窗外的我们,他低下头拿起了一个玻璃瓶,里边竟然有牛奶,我们新疆人管那叫“奶子”。你喝牛奶吗?不这样说,喝奶子吗?这样说。
王亚军肯定是有准备的,要不他这儿为什么应有尽有?他一定是在早晨,就去把奶子打回来,然后,放在这儿,对了,他肯定烧开了,否则会坏的。那时没有冰箱,美国有没有我不知道,反正我们乌鲁木齐没有。他把牛奶兑进了咖啡色的液体的杯子里。
他的嘴开始动了,他一定是在说:喝吧。说着,他把那饮料朝阿吉泰端过去。
阿吉泰接过饮料,一时有些不好意思喝。
王亚军再次说了句话。
阿吉泰用小匙搅动着,然后轻轻喝了那么一小口。
王亚军以询问的目光看着她。
她显得愉快而又不好意思地笑笑。
王亚军拿出了一个很漂亮的糖盒,这种东西我们家过去曾有过,可是被别人拿走了。现在这种东西也只有他们上海人才有的。他打开盒盖,自己并不直接去拿,而是把糖盒递给阿吉泰。阿吉泰摇头。
王亚军就从里边抓出了几块糖,他小心地剥开其中一块,并不把糖纸去掉,他的手绝不挨着糖,而是只托着糖纸,把糖留给阿吉泰自己去拿。
王亚军是这么的讲卫生,我大吃一惊,因为母亲曾经为这事与父亲吵过架,可是父亲仍然作不到这点,而我随父亲,在这些方面不太在乎,母亲不得不曾经在我们家的幸福时光里为这种事伤心。
阿吉泰似乎有些犹豫。
王亚军再次屈身,作了个优雅的手势。
阿吉泰接过了糖,放进了嘴里。
王亚军看着她吃,显得很开心。
他们不停地说着什么,似乎在讲他们刚刚看完的一场电影。他们看什么了呢?肯定就是列宁在十月。要不,就是列宁在一九一八。或者是看了一部新闻片。里边的西哈努克亲王又在宴会上跟周恩来干什么了?要不就是江青与他满面春风地说着什么。
我发现王亚军离阿吉泰近了。
阿吉泰坐在床上的时候,王亚军还站着,现在他也坐在了床上。然后,当他兴高采烈地与她说着什么的时候,他有意识地坐得离她更近了,最后,几乎是要挨着阿吉泰了。
阿吉泰在王亚军几次靠近的时候,礼节地朝后边挪着,她显然不想与他坐得那么近。
可是,王亚军却一点点地忍不住地把自己的身体朝她挪着。
阿吉泰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没有了,她看着王亚军开始一言不发。
王亚军仍是离她很近,又说起了什么,显然是个笑话,因为他自己一直在笑着。
可是,阿吉泰没有笑,她的脸色有些冷。
最后,我这一生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王亚军把阿吉泰的肩膀扶着,然后开始搂她。
阿吉泰挣扎着朝后靠。
王亚军把她用力拉了过来,他把自己的身体与她的正面碰到了一起,当他把她的头扶着,开始把自己的脸伸向阿吉泰的时候,勉强留着最后一丝笑容在脸上的阿吉泰,突然变得气愤了,她在瞬息之间,伸手在王亚军的脸上打了一巴掌。似乎有响声,因为我们在窗户外边隔着玻璃,都听到了。
王亚军楞了,他没有伸手去捂自己的脸,刚才还显得很绅士的他现在有些狼狈。他看着阿吉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