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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这种令人不死不活、不尴不尬的状况,不是成波的错,也不是女人的错,更不是她田从从的错。
她听见苏凤池在附近什么地方抖山曲:
二茬茬韭菜穿了薹
心里头的圪垯咋解开
是啊,这个死圪垯该咋解呀?
从从离开了这个一生中没有尝到过男人爱抚的女人,心间流淌着一股苦水。
她反复诘问自己:你能不爱他吗?
结果,回答全是斩钉截铁的“不能”!
成波女人死了,她的死和她当初来到芨芨滩时一样,没有引起人们的格外关注。草木之人,生老病死,自自然然,何况又是一个缠绵病榻多年的女人。
也许,只有成波,只有从从,或许还有另外一个人,对她的死持有与众不同的看法吧。
从从对她的死很惋惜,其实,她完全可以不死。
但从从又认为,并不像成波所说的,她对女人的死似乎应负道义上的责任。
田从从难受归难受,但很快就摆平了心理上的失衡。
不论如何,她现在可以理直气壮、毫无顾虑地去追求她值得追求的男人了。
“啊,成波,成波……”
从从的思绪回到黑暗中的办公室。四周一片静寂,她感到孤单,就点上了煤油灯,水成波的工作日记、教案,学生的作业本,都堆在桌子上。
从从把它们整理得井然有序,又把桌子擦拭了一遍。
一置身于成波的办公室从从就产生了一种温存的甜蜜感,仿佛家庭主妇回到了自己可爱的小屋里一样。
在成波的备课本下面,从从发现有一页折起来的纸,她无意中展开,被上面几行内容相同,大而潦草的字迹惊呆了:
我能爱你吗?
我能爱你吗??
我能爱你吗???
毫无疑问,字是成波的。
成波一向要求学生字迹必须工整,规范而美观,而且他也成为这方面的表率,字写得十分工整漂亮,从不潦草。
这三行字,显然是在情绪十分波动的情况下写出的,从递增的问号,又可以肯定,成波是对一个经常考虑的事情在找出路。
从从目瞪口呆,下意识地把纸揉成一团,装到自己的衣兜里。
“她? 这个她,是谁? ”从从满脑子塞满这个“她”,什么也思谋不成了。
他在问自己,能不能爱的女人是谁?
从从感到胸上堵了一团乱麻,难以理出个头绪来。
好寂静的夜啊,芨芨滩仲秋之夜,空无一人的校园之夜。
有个人交换一下,沟通一下该多好啊。
但这个人只能是白白,别的人不行。可白白自从友海回来以后,就难找见她的身影了。
白白的命真好,从从叹口气:“唉……”
香油调苦菜,各自取心爱。为什么自己偏偏取了成波这个“心爱”呀?
从从感到心烦意乱,昏昏沉沉的,脸贴在成波的备课本上,思绪飞出好远好远。
不知过了多久,从从被秋凉冻醒了,她面前的煤油灯已经熬干了油,不知在哪会儿熄灭了。她哆嗦了几下,浑身紧绷绷的。
从从忽然发现背后有明明灭灭的光亮,扭过脸一看,一个人影正朝外坐在门坎上抽烟。从那熟悉的轮廓上,她肯定,那是水成波。
“成波。”
从从轻轻地叫着,谁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守候在这儿的呢。从星斗的状况,她可以判断夜已很深了。
水成波没有动,不住地吐出烟雾。
从从来到他身后,想把双手放在他的肩上,但又缺乏勇气。
“从从,你咋没回家? ”水成波不动,不回头。
“我等你! ”
“世上有种无花果,同样也有无果花。”水成波的口吻里并没有责备,只有惋惜。
“能为一个人开一阵,哪怕无果,死也能瞑目了。”
“你不觉得自己付出的太多吗,为我这个半大老汉? ”
“你说过,爱情是不能自私的。我要能为你带来一点欢乐,付出牛命也甘心情愿,成波,你,爱过一个人吗? ”
“……”
“你不说话,我就得到了答案。那你,爱得深吗? ”
“深! ”
“她呢! ”
“不知道? ”
“咋,不知道? ”
“人家从来没说过。”
“你能忘记吗? ”
“不能! ”
“为什么不允许我也那样去爱呢? ”
“时代不同了,没有必要再去那样活! ”
“爱隋还分时代,身份,国界等等吗? ”
“……,,
“成波,我也要像你一样,永远爱一个人,不管他爱不爱我。”
“何必这么傻,这么苦? ”
“因为我爱不成别人,爱不成! ”
水成波叹息了一下。
从从大胆地坚决地把手放在他的肩上。她觉得水成波周身的战栗如同地震一样,传遍她的全身。
水成波没有回应她的这个爱抚,但也没有表示反感。
从从心花怒放,泪水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的头上。
“从从,你哭了。”
从从把泪水吸到嘴里。那么咸,那么苦,那么热。
眼泪本是心上的油
心里头不难活不往外流
她算体会到了。
“回家去吧,明天还有课呢。”水成波仍然这样坐着说。
从从顺从了,她的手恋恋不舍地离开成波的肩头,很快往家走。
她心里贮存了一个希望,一轮太阳,一泓秋水。
她想唱,但没来得及开口,突然发现,从苏神官的家里飘出一个人影,匆匆地向李家游过去。
她认出来,那是李引弟。
深更半夜,引弟去老光棍家干什么?
从从心中升起一团迷雾。
第十二章
旗委扩大会散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夜幕四合,繁星点点。
金如民在人们陆续走出会议室的时候,把方力元叫住了。
“金书记,你还有什么指示? ”方力元含笑问,他手指间的香烟只剩下了过滤嘴。金如民和他并肩走着,掏出烟,一人一支,点上吸了几口。
方力元忽然来了灵感,明天是星期天,于芳也从冗杂的事务中暂时解脱出来,何不邀上书记同志回家去小酌一番。于芳说过好几次了,让书记得暇“光临寒舍”,今天是个好机会,反正金如民回到招待所也是孤影孤灯。
“金书记,到我那儿去喝几盅如何? ”他对过去和现在都是自己的上级的书记说。
金如民看着他笑了一下:“咋,于芳想感激我吧? ”
“就算是吧,一别多少年,还没再见过你呢,有幸重逢,也是缘分嘛! ”
“那我就随缘吧。”金如民呵呵笑着点头,“你那姑娘也大了吧? ”
“高考都两回了。”
“战况如何? ”
“屡试屡败! ”
金如民“唁”一声:“咱们于芳在教育上是行家里手,怎么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扛上去啊? ”
方力元笑一笑:“一言难尽啊! 现在的年轻人,可没那么听话了。”
金如民仿佛听出弦外之音,拍拍他的肩头,笑着说:“时代发展嘛,事物总是变化的,包括人,包括你我,只要有志向,我看不必千军万马都往高考的独木桥上挤。力元啊,我总在想,一个村子出几名大学生固然值得庆幸,学下知识,坚守农村阵地,开拓进取,叫农村奔上富裕道路,更值得我们欢迎。农村太需要人才了。中国的事,革命离不开农村,四化更离不开农村,农村始终是咱们的主战场。”
方力元心潮涌动,方辰落榜,居然引出书记同志如此一篇宏论,可见进党校学习对一个领导干部何等重要。
他心有所动:“金书记,有机会,让我也去自治区党校进修进修哇。”
“行啊,不过最近去不成。你先干上一半年再说吧,咱们的干部队伍,像你这样受过高等教育的还很少,先当老师吧。五台山的蘑菇,你正是吃香的时候。”
方力元不再坚持,他明白,书记对全旗的事情,会作通盘考虑。
他的家离旗委大院不远,两个人就不骑车子,边走边谈。
金如民今天心情舒畅,会上研究的几个问题,解决得十分顺利,特别是他讲到刘改兴的事情时,全场鸦雀无声,人人都全神贯注谛听。
田直不久前到旗里开夏收会议,顺便向金如民汇报了红烽乡民主选举村长的经过。
“没想到,村民还真个民主起来,把个非党员选上了。”
田耿惴惴不安地望着书记同志。
“非党员? ”
田直点点头,等着挨训。
“谁呀? ”
“刘改兴。”田直脸上的汗水直流,并不是天热,心里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