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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所谓怀念,您从来没有问过我母亲的感受如何?她是不是愿意让我见到您?我不
见您是因为我蔑视您,同时也可怜您,我不愿让一个上了年纪的人不得不当面承受
我的蔑视。当初您利用权势,哄骗、欺辱和霸占我母亲的时候,大概也说过许多甜
言蜜语,像您这样的人如果不是利用特殊的历史和政治机缘,怎么可能俘获得了像
她那样才颖情高而又孤绝的女人!也正是像您这样的人才不懂得珍惜她,当事情要
败露的时候,就为保全自己而把她一个人推了出去。您应该很清楚她遭了多大的罪,
忍受了怎样的耻辱,但她至死也没有说出那个糟害了她一生毁了她全部生活的男人
是谁。”
她缓了一口气,见杜锟仍然不出声,就继续说:“我跟您没有任何关系,我不
相信我身上会有您那么自私、卑怯和丑恶的血。如果是那样的话,我早就对您进行
报复了,我只要说出我亲眼见到的您在我母亲身上所做的一切,就会使您身败名裂,
您的儿孙也不会有现在的地位。但我是我高贵母亲的女儿,您甚至不配得到我的仇
恨和报复。”夏尊秋终于倒出了多少年来暗自咒骂过许多次的话,她也曾计算过各
种各样的报复方式,但面对面地见到了杜锟却一样也施展不出来。
杜锟神思恍惚,这个自以为曾波澜壮阔地享受过生命盛宴的人。最终感悟的却
是生命的吊诡,他被负疚和思念击垮了,无论夏尊秋怎样谴责,他都愿意接受下来,
惟一的心愿是希望夏尊秋能拥抱他,搀扶他,喊他一声爸爸。他像是自言自语:“
我是这样一个人,正像你所蔑视的那样,可我现在非常后悔,怎么才能赎回我的罪
过呢?”
杜锟乞求地在寻找夏尊秋的眼色,夏尊秋并没有看着他,一只手在抚弄办公桌
上的一个镜框,镜框里镶着一张女人的照片,姿貌雍容绝美,眼睛里却渗露出无边
无际的悲凉和幽怨,痛苦给她带来深刻和丰富,这种深刻的美越发地成全了她的幽
雅。杜锟望一眼照片,蓦然寒魄动心,喊了一声“秋之”,便冲着照片抖抖嗦嗦地
跪了下去……
夏尊秋脸色渐渐霁和:“您还是起来吧,如果您真想跪的话就到我母亲坟前去
跪吧。我在万松公墓给她买了块地,把她的骨灰和生前用过的东西都埋到墓里了。”
杜锟惊喜,夏尊秋将自己母亲的墓地告诉他,他以为她原谅他了:“尊秋,不
管怎么样你都是我的女儿,谢天谢地,你更像你的母亲,而不是像我。我感到欣慰,
感到骄傲,你可以恨我,不认我,但干涉不了我的这种感情。”
夏尊秋拉开门:“您走吧。”
杜锟不甘心就这样离开:“我以后还能再见到你吗?”
“不能。”夏尊秋说得很决绝。
杜锟无奈,郁郁离去。
夏尊秋关上门,悲酸难禁,把脸往门上一贴,呜呜而泣……
钢铁宾馆的大门口上方,横扯着一幅大标语:“热烈祝贺红庙区人民代表大会
胜利闭幕!”有几个人站在大标语下面焦急地在等待着,代表们像潮水一样拥出来,
那几个人像洪流中的木桩被淹没或冲到边上去了,他们挣扎着,不甘心地紧盯着人
流,希望不要错过要找的人。代表们胸戴徽章,每人手里提着一个漂亮的大袋子,
可想而知那里面装着大会发的礼品。宾馆门前的广场上停着几辆大客车和一片小轿
车,广场边上是一圈儿自行车,代表们有的登上大客车,有的钻进小轿车,有的骑
上自行车,像退潮一般眨眼工夫向四面八方散去,门口又显露出那几个木桩式的人
……钟佩和袁辉最后走出宾馆,那几个人立刻迎上去争相跟袁辉握手,说着祝贺的
话:“祝贺您当区长啊!”“袁区长,恭贺恭褶!”
袁辉仪表修整,俊采飞扬,嘴里连声说着谦虚和谢谢之类的话。那几个等得心
焦的人把袁辉拉到一边,小声嘀咕着什么,被冷落在一边的钟佩只好自己先走了,
她回头看一眼袁辉,觉得袁辉和那几个人的神情都有点特别,或者说有点鬼祟,那
几个人中有红庙区建委的头头,跟钟佩是很熟的,怎么她一不当区长了那些人就像
不认识她一样了……司机把车开到她跟前,她上车前又看一眼那几个人,轻声自语
:“真怪,他们有事为什么不回到区里再讲?”
司机嘟囔:“我们区出大事啦,哪还等得及!”
“什么大事?”
“红光公司集资的款都被港商提跑了。”
钟佩头皮一炸:“这怎么可能?你是怎么知道的?”
“区里都轰动了,人家早就盘算好了,利用领导都在这儿开会的工夫下的手。”
“停车!”钟佩下了车又走回那一伙人跟前,其他人吓得不敢吭声,袁辉脸色
焦黄,鬓角冒汗,跟刚才作闭幕词的袁区长判若两人,用哀怜的目光求救地看着她。
她知道司机所说是真的了,便问:“港商真的把款拐跑了?”袁辉一脸大难临头的
晦气:“我们该死,太大意了!”
“拐跑了多少?”
“全部。大约一个亿。”
“跑了和尚还能跑了庙吗?”
袁辉指指他的部下:“他们查了,香港没有这个光华财团,他们的全部文件都
是假的。”钟佩的脑袋立刻也懵了:“报警了吗?”袁辉答:“还没有,怕传出去
让集资户知道了找来闹事,明天市人代会就开幕了,这可怎么交代呀?”
“最难交代的是铁山新村的住户都把房子拆了……”钟佩叹息,“先回到区里
再说吧。”
他们回到区政府,集中到袁辉的办公室里瞎戗戗了半天,除去怨恨、骂街,没
有想出一条有用的补救措施……钟佩头昏脑胀地走出来了,下楼来到院子里,回头
看看想卖而没有卖成的区政府大楼,即使现在再卖了它也晚了,还不够堵上亏欠集
资户的窟窿!那一亿多元大部分是私人的钱,人家把钱借给你是指望发一笔小财,
不客气说这都是一些看重钱、甚至有点财迷心窍的人。
你不仅断了他们的发财梦,还把人家的老本也给弄丢了,谁会善罢甘休呢?这
可不是小数目,牵扯到成千上万的人……钟佩愁死了,也悔死了,她一开始就觉得
这种事不牢靠,却就是没有下狠心阻止。说到底自己才是大财迷,老盼着能有天上
掉馅饼的好事,她心慌意乱,想找个人说一说,帮着理出个头绪,又不知该去找谁,
就漫无目的地走下去,天已发暗,她竞不知不觉地走进了铁山工人新村——大部分
居民已经搬走,热热闹闹拥挤了近半个世纪的工人新村安静下来,显得空荡荡,破
败而零乱。她顺着工业区的铁道慢慢走,又渐渐走出了新村,看见铁道边用旧砖头
新搭起了一间小屋,孤零零格外显眼,她猜测这可能也是拆迁户,走过去还没等她
敲门,呼呼崩扇的小门竞自动开了,屋里昏暗,有个老太太在抱怨:“良子,这个
门你还得拾掇拾掇。”一个小伙子的声音:“该拾掇的地方还多着哪!”
钟佩打招呼:“大娘,是从工人新村搬出来的吗?”
“是呵。”在屋里床上躺着的是郭保民,他探起身子,“钟区长?”
钟佩走进屋,小伙子正用旧报纸糊墙,正是那天跟市长辩论的年轻人,郭保民
的老伴在摆弄炉子,赶紧给她让座。郭良插嘴:“爸,钟区长现在是书记了。”
郭保民语调幽幽地说:“我担心的正是这一点,钟区长一离开政府,就不知这
新房子还能不能建起来?”钟佩内疚,口气也不是很坚定:“建不起来还行,郭师
傅是不是病啦?”
郭保民全不在意地说:“没事,老毛病了。”他老伴唠叨:“还不是搭这闻小
房子累的,心脏病犯了。”钟佩打量着这问小屋岔开话题:“住在这里行吗?”郭
大娘叹口气:“不行有什么办法?
没有钱租房子,老郭又不愿意求人,拆房子拆的到处都是旧砖头,求谁也不如
求自己,搭间小屋凑合两年呗。“
钟佩无地自容:“郭大娘,对不起你们呐!像郭师傅这样的老模范,辛辛苦苦
为国家工作了一辈子,到老了还住这样的房子,明年还有一个冬天呐!”郭大娘是
个心直口快的人,说起话来几乎没有郭保民插嘴的份儿:“有你区长这句话,能进
到我这小破房子里坐一坐,我们就知足了,当区长的要是都像我女婿那样,可真是
让人寒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