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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狼吞虎咽地把碎肉、肉骨头上的肉、面包、奶酪、猪肉馅饼同时往肚
子里装,一边还疑神疑鬼地注视着我们四周的迷雾,时常停下来,甚至停下
他的嘴巴,静听四周的声音。究竟是真实的,还是他幻想中的声音;究竟是
河上的咔哒声,还是沼地上野兽的呼吸声。忽然,他大吃一惊,对我问道:
“你是不是一个骗我上当的小鬼?你带没带人来?”
“没有,先生,我什么人也没有带。”
“也没有暗示什么人跟你来吗?”
“没有。”
“好吧,”他说道,“我相信你。如果在你这个年纪就帮着别人来追捕
一条可怜的小毛虫,那你无疑就是一条凶狠可恶的小猎犬了。像我这样可怜
而又受苦受难的小毛虫离死期已经不远,就会变成一堆臭屎了。”
不知什么东西在他喉咙管里咯嗒响了一下,仿佛他的体内有一个类似闹
钟的装置,正要敲响报时,他用破烂的粗布衣袖擦了擦他的眼睛。
他如此凄凉落魄,我内心十分同情。注视着他慢慢地又开始吃起猪肉馅
饼,我壮着胆子说道:“看到你喜欢吃馅饼,我太高兴了。”
“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喜欢吃这饼我太高兴了,”
“谢谢你,我的孩子。我真喜欢这饼。”
过去我时常观看我们家的一条大狗吃食,现在,我发现狗的吃相和这个
人的吃相是多么明显地相似啊!这个人左一口右一口不停地拼命咬着,和狗
的吃法没有两样。与其说他在把食物吞进去,不如说他是把食物一把一把地
装进去,快得无法形容。他一面吃着,一面斜着眼看看这里,又看看那里,
似乎无处不埋伏着危险,说不定哪里会跑出一个人来,把他的肉馅饼一把夺
走。看上去他的心绪太不安定了,以至于不可能舒舒服服地把饼嚼出滋味
来。我思忖着,要是有人和他同食,他不咬下一块对方的肉才怪呢。从所有
的这些情况看,他太像我们家那条狗了。
“恐怕你不会留点什么给他吃了。”我胆怯他说道。说后我迟疑了片
刻,考虑这话是不是会惹他生气。“真的,我只能弄到这么多,无法再多弄
了。”因为这是大实话,我不得不让他知道。“留点儿给他吃?他是谁?”
我的朋友反而问我,停止了啃嚼肉馅饼的皮。“就是那个年轻人啊。是你告
诉我的,你说他和你躲在一起。”“噢,噢!”他恍然大悟地答道,似乎还
带着粗鲁的笑声。“是他啊!你说得对,对,不过他是不吃东西的。”“我
想,看他的样子他也是要吃东西的。”我说道。这个人停止了啃嚼,用锐利
的目光和惊异的神情打量着我,审视着我。“看他的样子?你什么时候看到
他的样子的?”“刚才。”“在什么地方?”“在那边,”我指着方向说
道,“就那里,我看到他在那儿打着瞌睡,还以为是你呢。”他突然一把抓
住我的领子,紧紧地瞪着我。我开始以为他又想要勒死我了,因为这是他最
初的打算。“你知道,他穿的衣服和你的一样,只多了一顶帽子,”我全身
发抖地向他解释说,“而且他也,他也,”我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把下面的
词句说得体面些,“有一副什么东西系在脚上,也该要个锉子。昨天夜里你
听到放炮的声音了吗?”“那的确是放炮哩?”他对自己说着。“你怎么会
不能肯定是放炮呢?”我答道,“我们家离得很远,而且门又关着,我们都
听到了。”“唉,瞧我!”他说道,“当时我独自一人睡在这沼泽地上,沉
闷的头脑,全空的肚皮,身上冷得发抖,缺食缺衣,整夜除了炮声人声外,
其他还能听到什么?不仅听见,我还看见了士兵呢。他们手持火炬,火光映
照着红色的军服,正向我包抄而来。他们叫着我的号,向我挑战,听到他们
毛瑟枪咔哒咔哒的响声,听到他们所下的号令声,‘弟兄们,现在注意:各
就各位,举枪,对他瞄准!’接着捉住了一一他们也消失了!是啊,昨夜我
看到有一批搜捕队,他们整队而来,咔嚓咔嚓地踏着草地,他妈的,哪是一
批啊,而是一百批。至于放炮嘛,我看到炮声把雾气都震动得战栗起来,那
时天已经很亮了。不过这个人,”他说了半天都忘记了我在这里,现在才记
起来,“你注意到他有什么特点吗?”
“我看到他脸上肿了一大块。”我答道。回想当时,很难说我看得很正
确。
“是不是这里?”他大声地问我,用手掌狠狠地打在自己的左脸上。
“对,就是这里。”
“现在他在哪里?”说着他把仅剩下的一点儿食物塞进他那件灰色上衣
的胸口。“告诉我他去的地方。我要像一条猎犬,一定要追到他。这根脚镣
真可恨,脚痛得不好走。孩子,替我把锉子拿过来。”
我把方向指给他看,告诉他另一个人就在那里的大雾包围之中。他举首
朝着那里望了一会儿,然后便坐在发着恶臭的潮湿草地上,用锉子挫他的脚
镣,他那个劲儿简直像个疯子,对身旁的我和他自己的脚毫不在意。他腿上
有个老伤口,现在被弄得血糊糊的,可是他却粗鲁地锉着,仿佛他的腿和锉
刀一样是没有感觉的。现在我心中对他又害怕起来。他这么心急冲冲的样
子,不由得我不害怕;再说,我出来已够久了,不能再耽搁。我告诉他我要
回家,他好像没有听到。我想,我还是溜之大吉吧。我记得我最后一眼看到
他的景象是,他冲着膝盖低着头,正拼着老命在锉脚镣,不耐烦地对挫刀和
腿骂骂咧咧他说着什么。我站在濛濛雾气中听到他最后的声音是他不停地锉
着脚镣的声音。
第四章
我满腹狐疑地以为一定有警察坐在厨房里,等我回来逮住我。然而,厨
房中不仅没有警察等着,而且连我偷窃的事也没有被发觉。乔夫人正在干劲
十足地大忙特忙,为了庆贺节日要把房子打扫得一干二净,所以乔只得被赶
到厨房的门阶上,免得在她的簸箕前碍手碍脚。我姐姐要么不扫地,一扫起
来总是精力旺盛地使尽全身解数。迟早有一天,乔会被我姐姐一扫帚扫进簸
箕里去。
“你这个鬼东西刚才又死到哪里去了?”我怀着良心的自责回到家里
时,姐姐看到我说的圣诞节祝贺辞就是这句话。
我说我去听圣诞颂歌了。“嗯,这就好!”她说道,“我原以为你又去
干什么坏事了。”我想,她说的一点不假。
“我要是不当上铁匠的老婆,不成为围裙不离身的奴隶,反正铁匠老婆
和奴隶是一样的,我也会去听圣诞颂歌。”乔夫人说道,“我本人对圣诞颂
歌特别偏爱,但我一辈子也没有听过,也许这就是我偏爱它的最好理由。”
当簸箕从我们面前拿走之后,乔才壮着胆于跟我走进厨房。他用手背擦
了一下鼻子,对着乔夫人的瞪眼,表现出和平共处的气慨。等乔夫人的眼光
转过去后,他偷偷地把两只手的食指交叉在一起,让我看这个手势,以表明
乔夫人正在气头上。其实她总是在生气,生气是她的平时表现。她一生气,
乔和我就得几个星期地受气,变成了十字军战士,因为不朽的十字军战士总
是叉着腿站着,两腿叉立和两食指交叉一样都是怒气冲冲的象征。
今天我们将有一顿盛况空前的丰富午餐,上的菜会有青菜烧腌猪腿,一
对八宝烤鸭。昨天早晨就做好了一块漂亮的碎肉饼,所以碎肉不见了这件事
还没有被发觉。另外,布丁也已经开始用水蒸了。中饭的盛大安排却简而单
之地把我们的早餐给挤掉了。乔夫人说:“我没有时间给你们大摆筵席,让
你们又吞又饮,然后再给你们洗碗涮碟,摆在我面前的事情很多,我告诉你
们,不要指望。”
所以我们只得弄点面包片充饥。现在,我们仿佛是拥有两千士兵的军队
在急行军,而不是两个待在家中的大人和孩子。我们把柜子上的一罐加水牛
奶大口地倒在嘴里,脸上露出抱歉的表情。这时,乔夫人挂上了洁白的窗
帘,在宽阔的壁炉架上钉了一块新的花边布,换下了旧的,还打开了过道上
的正式会客室。这个会客室专门为节日开放,而其他时间都只能和银箔纸雾
气般的寒光共同度过。这种雾气般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