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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没有声息的情况下进行的,然而他凝望着白色天花板的宁静面容卜的薄薄
的阴影却顿时消失,充满柔情地望着我。
“亲爱的马格韦契,现在我有一件事不得不问你。你能听懂我的话
吗?”
他轻轻地在我手上按了一下。
“你有过一个孩子,你爱她,但是你又失去了她。”
他在我手上略微按得重了一些。
“她还活着,和有权有势的人们来往。她现在还留在世上,生得非常美
丽,已是一个贵妇人了。我很爱她。”
他使了最后的一点微弱气力,想把我的手送到他的嘴唇上,可是他再没
有力量了。我看到这点,便顺着他把手放到他的嘴唇上,然后他轻微地让我
的手又滑向他的胸口,又把他的双手放在我的手上面,这时他那凝望着白色
天花板的宁静的目光暗淡了,消褪了,他的头安静地垂到了胸前。
这时我想起了曾给他读过的书,想到《圣经》中所说的有两个人到殿里
去祷告,我知道我站在他的床边再不可能说些更好的话,只能说:“噢,主
啊,对于他这个罪人大发慈悲吧!”
第五十七章
现在整个就剩下我一个人了,我告诉了房东我自己的打算,等到租约期
满,我就退掉寺区的房屋,在未满之前,我打算分租一些出去。我立刻便在
窗子上贴上了招租的广告。此时我已负债很多,手头几乎没有钱了。处于如
此的情况下我这才慌得手足无措。也许我该这样写,如果正视一下现实,好
好地理一理头绪,集中力量想一下,我早该慌得手足无措了,而我却全然不
顾,只知道大病正在来临。最近的忙碌使我暂时没有生病,但病魔并未离
开。我知道大病正在向我袭来,别的我就知道甚少了,而且我对它也毫不注
意。
在最初的一两天之间,我躺在沙发上,或者躺在地上,只要偶然我在哪
里躺下也就睡在哪儿。我感到头昏脑涨,四肢疼痛,思想毫无目的,身体毫
无气力。接下去又是黑夜,漫长而充满了焦虑和恐惧。等到次日早晨,我企
图坐在床上并想想过去的情况,然而我如何也没有办法做到。
上午我躺在床上,想把夜里的思绪好好整理一下,弄出一些头绪。在那
寂静的深夜我是不是真的去到花园里,摸到那个我以为系着船的地方;我究
竟有没有在楼梯上两三次昏倒而又苏醒,心中万分惊慌,不知道自己究竟是
如何从床上下来的;我究竟有没有疑神见鬼地感到他正爬上楼梯,而楼上的
灯光亦已经熄灭,我正要去点燃呢;究竟有没有一个人那么神魂颠倒地说
着,笑着,呻吟着,弄得我说不出来的苦恼,甚至使我怀疑这些全是自己发
出的声音呢;在这间屋子的一个黑暗角落究竟有没有一座关闭着的熔铁炉,
以及一个声音一次又一次地呼喊着里面正在火化郝维仙小姐,等等。在我胡
乱的思想中忽然一股石灰窑的白色烟雾袅袅而起,把一切想理顺的事情全部
打乱,最后在烟雾中我仿佛见到有两个人正盯着我望。
“你们要干什么?”我惊慌地问道,“我不认识你们。”
“唔,先生,”他们当中的一个人弯下腰来拍拍我的肩膀,答道,“有
一件事你得赶快处理一下,我敢说,否则你会被逮捕的。”
“有多少债务?”
“一共是一百二十三镑十五先令六便士。我看,这是你欠珠宝商的账
款。”
“你们想怎么样呢?”
“你最好到我家里去一趟,”此人说道,“我家里的房屋是很不错
的。”
我想从床上起来并穿好衣服,然后我又看看他们,发现他们已站得离床
远远的,正在注视着我,而我仍然躺在床上。
“你们看看我现在的状况,”我说道,“我只要起得来我就会同你们
去,可是我实在没有法儿。你们一定要把我带走,我怕会死在路上的。”
也许他们答应了几句,也许他们争辩了一下,也许他们还在鼓励我,说
我身体不像我所说的那么差。那次所发生的事在我脑中留下的只有这点线
索。我不知道当时他们究竟干了什么,只知道他们没有把我带走。
我记得我是在发烧,来人也许因此而离开了。我痛苦地忍受着疾病的折
磨,时常因昏迷而失去理智,好像什么事情都无穷无尽;我神志昏迷,根本
分不清现实和我本身。我好像是房屋墙壁中的一块砖,是造房子的人把我砌
进去的,我请求赶快把我从这眼花缭乱头昏目眩的地方拉开;我又好像成了
一台巨大的机器里的一根钢轴,架在一座深渊上面碰撞着,旋转着,我多么
希望这台机器停下来,把我这钢轴从上面卸下来。这些都是我当时病中情
况,是我今天能回忆起来的,在当时也知道一些的情况。比如当时我以为来
的人是杀手,有时我和他们格斗起来,一会儿我又以为他们来都是为0了我
好,因而全身无力地倒在他们怀抱之中,让他们扶着我躺下来。特别有一件
事我记忆犹新,我记得当时那些人总是会发生一种情况,因为我在痛苦难挨
的病中,他们的形象都变得古里古怪,甚至会无限地扩大与膨胀;然而,无
论这些形象怎么古里古怪,迟早总会化成一个形象,那就是乔的形象。
我最严重的病情过去了,在病情转好的时候我注意到一切奇怪的形象都
已消失,而剩下的一个形象却再也不变。无论是谁来到我身边,结果都会变
成乔。在深夜我睁开双眼,看到在床边的那张大椅子里坐着的是乔;在白天
我又从沉睡中睁开双眼,看到在窗台上坐着并且在窗篷下抽着烟斗的人是
乔;我要喝些清凉饮料,那只把清凉饮料递给我的亲切的手是乔的手;饮完
后我重新把头放在枕头上,这时有一张怀有希望、充满情义望着我的脸,那
是乔的脸。
有一天,我终于鼓起勇气,问道:“真的是乔在这里吗?”
传来一句家乡的口音,那么亲切,那么熟悉,“是啊,我的老弟。”
“噢,乔啊,你把我的心砸碎吧!你对我发火吧!乔,你来打我吧!你
说我忘恩负义吧,千万别待我这么好!”
乔看到我认出了他,非常高兴地把头挨着我放在枕头上,用一只手臂搂
着我的脖子。
“亲爱的皮普,我的老弟,”乔说道,“你和我是永远的朋友,等你身
体康复了,我们一起乘车出外走走,那可多好啊!”
乔说完后便退到窗口,背对着我站在那里用手擦着他的眼睛。因为我身
体极度虚弱,不能起来到他身边去安慰他,我只有躺在床上,带着忏悔般的
口吻喃喃低语:“愿上帝保佑他!愿上帝保佑这位温和的基督教徒吧!”
然后他又回到我的身边,他的双眼红通通的,于是我握住他的手,我们
都感到沉浸在幸福之中。
“多长时间啦,亲爱的乔?”
“皮普,你的意思是问你病了有多少时间了,是吗,亲爱的老弟?”
“是啊,乔。”
“今天是五月底,皮普,明天就是六月份的第一天。”
“你一直都待在这儿吗,亲爱的乔?”
“差下多吧,老弟。我接到信知道你有病,我就对毕蒂说了。信是由一
位邮差送来的,这个人原先是个单身汉,可现在他结婚了,虽然送信要走很
多路,要穿破许多皮鞋,但不能发财,不过发财不是他心头之愿,他心里最
大的愿望是结婚——”
“我听你这么说很高兴,乔!不过我得打断你的话头,你刚才说对毕蒂
说什么来着?”
乔说道:“是这样的,我说你住在外地,专门和生人打交道。你和我又
一直是老朋友,在你生病的时候来看看你,你不会不欢迎的。毕蒂听了后
说:‘你到他那里去,抓紧时间去。’”乔又用一种权衡利弊的审慎神态总
结般他说道:“毕蒂的话是‘你到他那里去,抓紧时间去。’总之,我不会
对你讲假话的。”他作了一番严肃认真的思考之后又补充说道:“这位年轻
姑娘说的意思可以这样解释,‘不要耽搁,马上就去。’”
乔说到这里便结束了,他告诉我讲话要适可而止,不能过多,又说我该
补充一些营养,无论我想不想补充营养,都得按照规定时间多吃些,而且我
得服从他的规定。听了他的话,我便亲吻着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