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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甘情愿,能简单处就简单,简单才是大道理。”
又走了一两里,拐了个山弯儿,现出一片黑糊糊的村子,这就是黄土梁子村了。左边临河,右边是山,村子坐落在中间一条平缓的地带上。四个生人成了村里的稀罕物,土头土脑的村民精精神神地看,有的一步一回头。街两旁十步一个粪堆,五步一片垃圾,鸡刨猪拱,一股股臭味儿裹着人走;除了零星的砖墙瓦屋,大多是石垒泥垛;院墙有的残垣断壁,有的只是用树枝夹起围成的栅子,那栅子也不知挺了多少年,前仰后合,缺胳膊断腿。马宝汉驻足望了望左右远处的山水,叹道:“真糟蹋了这块好地方。”
村子还真不小,人家不算密,可七沟八岔,处处有人家。在这样的地方走可真不轻松,毛秘书看了表道:“市长,已经十一点三刻了,我们在哪儿吃饭?”
“随便随便。”马宝汉说着用眼一踅摸,指着最近的一户人家,“就这里吧。”
那户人家的门敞着,里边正站着一个村妇往外瞧。毛秘书上前道:“大嫂,我们在您这吃点饭行吗?我们付饭钱。”
女主人见来人面善,又挺有礼数,便靠了墙让道:“进来吧。我们这儿穷,没啥好吃的。”
马宝汉在前边领着进了院:“大豆腐小米饭就行。”
女主人笑了:“这个有。”
进了屋,光线骤然暗下来。房顶低,有四块窗户用报纸糊着。女主人放了炕桌,上了四个烧酒玻璃杯,沏了茶倒上,就准备饭去了。不一会儿,女主人的丈夫进来了,四十几岁,身子骨像根弯弯的瘦黄瓜。见了四个坐上炕的生人,有些腼腆地笑。
“东家,打搅你了。”毛秘书说。
“吃口饭,还给钱,啥打搅。”东家道。
马宝汉把大手往身边的炕席上一按:“东家,坐这儿。”
“不啦不啦。”
“坐这儿陪我们唠唠嗑。”炕上的人都邀请着,东家这才道:“那行。”
饭菜端上来了,一盆滚烫的热浆豆腐、一大碗猪肉炖粉条,女主人又拿了碗筷,用一块黑不溜秋的抹布抹了抹,盛了小米饭递上来。然后就坐在客人后的炕沿上默默地看。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手里拿了块红薯边吃边看着炕上的客人,青子一眼瞥见,转了头问:“大嫂,有红薯吗?”
“有是有,早晨剩的。”
马宝汉说:“剩的也好,比刚蒸的又一个味儿。”
“那我这就去热。”大嫂一转身出去了。小姑娘不知啥时双臂搂架着一个一岁多的娃娃,骄傲地挺在门口,像是向客人们展示自家的宝贝。娃娃仰着小脸儿,惊奇地挨个瞧炕上的客人,嘴里哼唧着,小手往炕上指。小姑娘全身用力,拖拖拉拉地将娃娃抱上炕。娃娃上了炕,对生人失了兴趣,爬来爬去,抓住一个笤帚疙瘩就啃。炕上的人不由自主地回头看。马宝汉伸手摸摸娃娃的屁股,嫩嫩的,挺稀罕人儿。
大嫂把热好的红薯端上来,看客人们都稀罕着炕上的儿子,喜笑颜开,嘴里却骂着:“这死丫头,啥时把你弟弄上炕捣乱玩儿。”
吃过饭,大嫂收拾了碗筷,到厨房忙去了,大伙儿继续围着桌子闲聊。突然一个奇怪的声音,从东家的身子底下钻出来。大伙都瞧东家,小姑娘靠着衣柜,低着头哧哧笑。东家通红了脸,头抬了又低下,正不知把目光扎到哪儿,旁边马宝汉的屁股底下也响了,绵长婉转,音乐似的。东家一听,乐了,抓过马宝汉的手背就拍:“你们城里人也不讲究。”
马宝汉说:“谁都有不小心的时候。”说着抬腕看了看表,“老兄,我们搅了半天,该走了,算算账。”
东家沉吟了一会儿,冲着门口喊:“咳!”大嫂应声进来,东家道:“几个兄弟要走,算算账。”大嫂撩着围裙擦手,嘴里哼唧着说不出口,直瞅着东家。东家说:“给十块吧。”
“十块?!”毛秘书怎么也不相信四个人吃的这一大桌菜只值十块。
东家的眼神有些慌了:“要不……要不给7块吧?”
马宝汉说:“就这些了,甭找。”
东家夫妇往桌上一瞅,惊住了,是一张五十的大票,一个劲儿地弯腰作揖。
几个人开始往地下出溜,马宝汉想再逗逗那娃娃,回头一看,娃娃没了,一只碗扣到了炕上,就揭起来想放到桌上,没想到碗里扣着一截红薯。他往起一捏,红薯扁了,手感有些不对劲儿,拿到鼻下一闻,臭的,原来是娃娃拉的屎。
就又依原样放了回去。他摇了一下脑袋,咧嘴乐了。
三
黄土梁子村接到市政府通知,说离这不远要修一条高速路,顺便把他们村通往市里的土路修成水泥路。钱物政府掏,村里出人力。没等村里正式通知,消息就传遍了,连平时闹了矛盾不说话的见了面也忍不住有了笑脸,问:“听说了吗?政府要给咱修路了知道不?”
“听说了,就怕消息靠不住。”
“等着吧,明儿个个开动员会。”
第二天,大喇叭一响,村委会院里院外全是人。动员会一开,有人早准备了两挂鞭,乒乒乓乓地响成一片。
到了阳春三月,村里的土路上可热闹了,推土机、运货车,该发动的都发动了,村里能来的人都来了,等到修路指挥处把成车的水泥运了来,民工们打开一袋袋水泥,个个目瞪口呆,水泥全是疙疙瘩瘩的劣质货。
“这不能用,全是劣质水泥!”
“挨骗了,妈的,政府骗了咱!”
“大伙愣着干啥?走,找指挥处去!”
设在高速路工地上的一个临时搭建的办公室门前,堆了三四十名男男女女的民工,冲着一个大肚子官儿乱喊:“肖指挥,不信你就看看去。”
肖指挥把手一挥:“甭看,绝对没有劣质。”
“那好,你实在不认账,这路我们不修了,你现在就派车把料拉走。”
“对,快拉走,别挡了我们道儿。”
“咳,肖大肚子,你也甭在屋里关上门不理,你不把货拉走,我们就在外头陪着你!”
马宝汉听说农民工把肖大肚子围了一整天。他对毛秘书说:“那段儿路不能让肖大肚子管了,得想个法儿。”毛秘书问:“什么法儿?”马宝汉凑近他耳朵:“找个算卦的把他吓走。”
毛秘书驱车来到黄土梁子村,找到了女村长王桂兰。毛秘书把意图一说,王桂兰笑得上不来气了:“我、我有个亲戚就会、会算,现成的。”
王桂兰出去时间不长,领回来一个五十多岁的干瘦老头,向毛秘书介绍道:“这是我三叔,人称王先生;三叔,这是市里来的。”
王先生不爱说话,挺深沉。毛秘书跟他兜了底,把自己的身世说了,还撸起裤腿让王先生看了腿上的一个疤。
傍晚,毛秘书来找肖指挥。肖指挥见毛秘书来,就跟见了马市长来似的,又惊又喜,端茶递烟,边忙乎边说:“毛秘书来有啥指示?”
“别糟践我了,我对你敢有啥指示!路过这儿,顺便看看你。”
“毛秘书,我们小人物见你可挺难,赏个面子,晚上我请你。”
毛秘书故意沉吟一会儿才说:“上哪儿?”
“世纪大酒店。”
“不去,找个乡野味儿的。走,我带你去。”
他们来到公路旁的一个普通饭店,两人进了一个雅间。毛秘书掏出手机说:“我这有个朋友,好久没见面了,叫来聊聊。”
一会儿,王桂兰来了。毛秘书问:“王姐最近好吗?”
王桂兰沮丧着脸:“凑合,老疙疙瘩瘩不顺心。刚去算了一卦。”
毛秘书说:“那玩意儿哪有准儿,别信。”
“你说不信,他一下子就把我的心事说中了,连我的小孩是男是女,什么模样都说了出来。”
肖指挥听入了神:“哪儿的?”
“就这个村儿的,我刚从他那JL来。”
肖指挥来了精神,请示似的:“毛秘书,叫来解解闷儿,咋样?”
“随便你。”
肖指挥把手机给了王桂兰,拨通了算卦先生的电话。
“可说好了,别露咱的身份。”毛秘书说。
帘子一掀,一个人走了进来。王桂兰介绍道:“这是王先生。”
只见王先生神清气爽,气定神闲;对襟儿袄,裹腿裤,尖口布鞋,一身蓝黑素净,风采绝非俗辈。
“王先生是个道人?”毛秘书问。
“受家父影响,从小就学道教,师从过三个师父,已经人道二十二年了。”
“请问王先生,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