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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街都停电,还是拿到供电局家属院门口的小卖部充的,还掏了两块钱呢,城里人真是小气鬼。女人解释。
你身上什么味儿?梅一民吸吸鼻子,上下打量着女人。
我绊了一下,把鸡蛋打了。女人不好意思。
绊哪儿了?我看看,叫你小心嘛,你看看,你看看,你怎么不听话啊?现在可不敢绊,会绊出骨折的呀。骨折就麻烦了,伤筋动骨一百天,我在医院伺候你不说,我的稿子完不成是小事,这疼你得自己受不是?这地和牲口怎么办!没事吧?梅一民让女人抬抬腿,看到她腿上紫青的一片,轻轻摸了摸,疼不疼?
女人吸溜了一下。
赶紧接过女人手中的电脑挎在肩上,又把菜篮子塑料袋集中在一只手里,布袋子挂在脖子前,摄影记者一般。另一只手搀了女人走。
慢慢地挪。
想快也快不了。
那些篮子袋子左右晃荡,成心捣乱似的,不一会儿就把梅一民的汗弄出来,比铡苜蓿还要费劲。
晚饭梅一民不让女人动,挽袖子系围裙说,看我给你露一手。
切了豆腐丝,细如发丝般,把女人买回的芫荽摆在上面,用红辣椒炝了油,炒了西芹百合木耳,小桌上就有了一幅画。
两只玻璃杯里盛满竹叶青,碧绿如美玉,烛光下举起与女人对酌,画就变成了电影。
两人的影子摇晃在壁上,窗外的虫鸣长一声短一声,越发显出了幽静。梅一民高高举起酒杯,来,为你为我做出的一切,敬你一杯,干了啊?一饮而尽,然后望着女人。
女人嗔道,又来了,你不知道我一喝酒就上脸?
梅一民笑道,上脸好啊,人面桃花相映红,这才是真女人呢。我就喜欢看你上脸的样子。那一晚不是喝多了,我们还……梅一民不好意思说出来了,有些事是做得出来说不出来的,说出来了也许就做不出来了。
女人没有觉察到梅一民咽回去的话,说,女人还有假的?
假的多了,那泰国人妖比美女还美女,却是男人变的。如今除了亲妈不会假,连儿子都有假的,你不信?还有那些自称为女强人的,也不算。满脑子的功名利禄,满身的官场世俗气,连说话都像男人,哪还有一点女人味儿?脸颊上的两块肉都是僵的,不信你去摸摸。梅一民举起酒杯咣地碰上去,仰脸又是一杯,自己都觉得那姿势豪爽无比潇洒无比。
人家那叫干大事业,哪像我,只是当保姆的命。
别保姆长保姆短的,叫家政,新兴的产业,日本女人大学毕业还要专攻这一门呢。说到女人,你又不懂了吧?这话要叫男人说,男人才有资格评价女人。
喝多了,梅一民话就多,我的姐姐,你不会白辛苦的,等我的书出来,了了我这心愿,祭祭那冤死的女子,我也不写了,写书多累呀你知道不?不写咱们就不用这么三天两头地跑,充他*的什么鬼电,好好过咱们的日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啊,可惜这道理很多人都不明白。你明白不我的姐姐?
女人没有那么多感慨,你没见过我那死鬼,连小学都没毕业,话都说不囫囵,要不是得了痨病,这辈子我能逃出来?要我说书不出来这日子也不赖,天天守着你,我知足了。
梅—民咂咂嘴,倒也是,如今过一天就有五十块,我一月一千多退休金也足够咱们奔小康了。你算算,农民一年喂一头猪费那么大劲,也不过卖两千块,我一年拿一万八千零四十三块五,顶你喂几头猪?这就是社会主义的优越性哇。我说你这畜牧业不要再发展,你那酸枣接梨枣的工程也不要再实施,把地包出去,费那劲干什么,钱够花就行。富裕不是幸福的唯一标准你知道不?幸福是自己心里的感觉你明白不?你就专心伺候我,我就专心心疼你,何必那么累。养儿娶媳伺候男人婆婆,累了多半辈子,还没累够啊你?我反正累了,再也不想伺候任何人了。
女人不以为然,不累拿什么还贷款?指望儿子媳妇?当初投资承包这地,种这苜蓿买这牲口,留着那坡酸枣接梨枣,就为的挣钱。等还完贷款,我还要到市里买套单元房,你能老住这儿?我就不信我没有住单元房的命,买富豪小区的房子还带转市民户口呢,再说,儿子媳妇如今还租着房呢。
这儿怕什么?这儿山青草绿空气新鲜,这儿远离人间是非恩怨,这儿道家仙境一般,我喜欢。儿孙自有儿孙福,管那么多干啥,让他们自己折腾去。至于啥市民户口不户口的,要不了多久就没有区别了。
可这儿冬天没有暖气,夏天不能用冰箱,再说,这跟农村有什么两样?农村现在用空调的都不稀罕呢。那我当初就不出来了,家里的房子比你那三室两厅都宽敞。有事了隔墙喊一声,想串门抬脚就走,你不知道,一堆女人站在巷道里拉东扯西有多自在呢。
还有,总得攒点钱,不然老了怎么办?见他不语,女人又补充道。
老了有我养你,怕什么。钱是个什么东西?花了才算你的,你没看有些大款,银行存款千万,说走撒手就走,一分钱也带不走。我都能丢下那个家,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那个家还不值个几十万?梅一民慷慨陈词,一派豪气。
不是不放心,是要给自己留条后路,你头疼脑热有公家在背后撑着,自己花的是少数。我要是得个要命的病,你那千把块顶个啥?后巷里福祥他妈烤一回电几百,烤不起了回家,七八天就走了。女人说。
梅一民呵呵道,看你净想些不吉利的,她得的是要命的病,化疗是白送钱给医院。再说,要我做什么?天塌有大汉顶着,我就是你的大汉。盛饭盛饭,哎哎,我忘了,你别动我自己来。
女人突然放下筷子,扭身从菜兜里翻出一封信。你看看,我真是糊涂了,是出版社的信吧?昨天送到馒头铺的。
梅一民饭也不添了,撕开信封凑到烛光下看。看着看着眉飞色舞起来,一把搂过女人“呗”地在额头上亲了一口,好我的妈呀,选题通过了!通过了!真他妈够意思我这同学。来,再喝两杯庆祝庆祝,今天是个好日子哇,心想的事儿都能成哇……酒杯“咣”的一下,戏台上的手锣一样清脆。
4
梅一民喝高了。
喝高了倒越发的清醒,身子摇晃出华尔兹的节奏,脚下踩着《徐策跑城》的鼓点,嘴里嚷着要烧水给女人热敷腿,一瓢水颤颤磕磕朝着壶嘴里灌,哩哩啦啦全泼在了自己的裤腿和鞋子上。
女人嗔道,我哪儿就那么金贵了?你这不给我添乱吗?过来过来。扶梅一民躺在床上,扯了湿裤子,拿来干毛巾边给他擦边絮叨,你知道我最辛苦的是哪一年吗?那时候贝贝他妈在北京上党校,你贝贝生孩子回来住,我真恨不得长八只手。坐月子要营养,鸡汤鸭汤排骨汤换着来,怕胖了,讲究少吃多餐,一天要吃八顿饭。最害怕洗尿布。你那闺女真搅嘴,尿布要用洗衣皂洗两遍,再用清水涮五遍,还要用开水烫一遍。晒干了还要拿鼻子闻,闻不出尿臊味才算过关,不然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我就不信,她婆婆也这样伺候她吗?唉,过去都是好年景,要不是你帮我,我都不知是咋熬过来的。
梅一民笑道,这是天意,这就叫善有善报嘛,熬不过来会有今天?用一句时髦话,我们也算黄昏恋不是?我怎么也是个副局长吧?我不嫌你是农民不是?说给别人十有九个不信,我就要做给他们看看,这世上就有不为权和钱折腰的人。活到这把年纪,舆论算个屁!闲话算个屁!高兴是第一。快拿干裤子来,穿上给你敷腿,敷敷明天就不疼了。
女人笑道,你就光屁股躺着吧,反正就睡觉了。我自己来。
那哪行,我心疼你嘛。没有和你做少年夫妻能做老年伴也是缘分不是?也是福气不是?还等着你伺候我呢不是?我们要牵手走过幸福的晚年不是?我们要夕阳无限好不是?晃着两条棍子般的腿在磨坊里走,像是在戏台上演喜剧,梅一民快活无比。
烛光摇曳,壁上的影子不断地变幻着构图,皮影戏一般。梅一民嘴里咚呛咚呛咚呛开了锣鼓,又哒哒哒哒哒哒一阵急板,吧——哒——呛!气冲霄汉——一个杨子荣造型,把毛巾抛进了脸盆,溅起一团水花。
女人乖乖躺着,任梅一民为她脱掉裤子敷上热毛巾。赤着两条腿时,梅一民突然发现女人的腿并不像她的脸,修长光滑,腿上的肌肉还充满着弹性。尤其是一双脚,肥藕一样,脚背高高地弓起,脚心里能放进半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