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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臣犹未敢攻直也。会东厂尚铭获贼得厚赏,直忌,且怒铭不告。铭惧,乃廉得其所泄
禁中秘语奏之,尽发王越交通不法事,帝始疏直。
十七年秋,命直偕越往宣府御敌。敌退,直请班师。不许,徙镇大同,而尽召将吏
还,独留直、越。直既久镇不得还,宠日衰。给事御史交章奏其苛扰,请仍罢西厂。阁
臣万安亦力言之。而大同巡抚郭镗复言直与总兵许宁不和,恐误边事。帝乃调直南京御
马监,罢西厂不复设。中外欣然。寻又以言官言,降直奉御,而褫逐其党王越、戴缙、
吴绶等。陈钺已致仕,不问。韦瑛后坐他事诛,人皆快之,然直竟良死。缙由御史不数
年至南京工部尚书。越、钺颇以材进。缙无他能,工侧媚而已。
西厂废,尚铭遂专东厂事。闻京师有富室,辄以事罗织,得重贿乃已。卖官鬻爵,
无所不至。帝寻觉之,谪充南京净军,籍其家,辇送内府,数日不尽。而陈准代为东厂。
准素善怀恩,既代铭,诫诸校尉曰:“有大逆,告我。非是,若勿预也。”都人安之。
梁芳者,宪宗朝内侍也。贪黩谀佞,与韦兴比。而谄万贵妃,日进美珠珍宝悦妃意。
其党钱能、韦眷、王敬等,争假采办名,出监大镇。帝以妃故,不问也。妖人李孜省、
僧继晓皆由芳进,共为奸利。取中旨授官,累数千人,名传奉官,有白衣躐至太常卿者。
陕西巡抚郑时论芳被黜,陕民哭送之。帝闻颇悔,斥传奉官十人,系六人狱,诏自后传
旨授官者俱覆奏,然不罪芳也。刑部员外郎林俊以劾芳及继晓下狱。久之,帝视内帑,
见累朝金七窖俱尽,谓芳及韦兴曰:“糜费帑藏,实由汝二人。”兴不敢对。芳曰:
“建显灵宫及诸祠庙,为陛下祈万年福耳。”帝不怿曰:“吾不汝瑕,后之人将与汝计
矣”。芳大惧,遂说贵妃劝帝废太子,而立兴王。会泰山累震,占者言应在东朝。帝惧,
乃止。孝宗立,谪芳居南京,寻下狱,兴亦斥退。正德初,群阉复荐兴司香太和山,兼
分守湖广行都司地方。尚书刘大夏、给事中周玺、御史曹来旬谏,不听。兴遂复用,而
芳卒废以死。
钱能,芳党也。宪宗时,郑忠镇贵州,韦朗镇辽东,能镇云南,并恣纵,而能尤横。
贵州巡抚陈宣劾忠,因请尽撤诸镇监,帝不允。而云南巡按御史郭阳顾上疏誉能,请留
之云南。旧制,安南贡道出广西,后请改由云南,弗许也。能诈言安南捕盗兵入境,请
遣指挥使郭景往谕其王,诏从之。能遂令景以玉带、彩缯、犬马遗王,绐其贡使改道云
南。边吏格之不得入,乃去。复遣景与指挥卢安等索宝货于干崖、孟密诸土司,至逼淫
曩罕弄女孙,许为奏授宣抚。逾三年,事发。诏巡抚都御史王恕廉之,捕景,景赴井死。
再遣刑部郎中锺蕃往按,事皆实。帝宥能,而致其党九人于法。指挥姜和、李祥不就逮,
能复上疏为二人求宥,帝曲从之。巡按御史甄希贤复劾能杖守矿千户一人死,亦不罪。
召归,安置南京。复夤缘得南京守备。时恕为南京参赞尚书,能心惮恕不敢肆。久之卒。
韦眷、王敬亦芳党。眷为广东市舶太监,纵贾人通诸番,聚珍宝甚富。请以广南均
徭户六十隶市舶。布政使彭韶争之,诏给其半。眷又诬奏布政使陈选,被逮道卒,自是,
人莫敢逆眷者。弘治初,眷因结蔡用妄举李父贵冒纪太后族,降左少监,撤回京。事详
《纪太后传》。
王敬好左道,信妖人王臣。使南方,挟臣同行。伪为诏,括书画、古玩,聚白金十
万余两。至苏州,召诸生使录妖书,且辱之。诸生大哗。巡抚王恕以闻。东厂尚铭亦发
其事。诏斩臣,而黜敬充孝陵卫净军。
何鼎,余杭人,一名文鼎,性忠直。弘治初,为长随,上疏请革传奉官,为侪辈所
忌。寿宁侯张鹤龄兄弟出入宫禁,尝侍内庭宴。帝如厕,鹤龄倚酒戴帝冠,鼎心怒。他
日鹤龄复窥御帷,鼎持大瓜欲击之,奏言:“二张大不敬,无人臣礼。”皇后激帝怒,
下鼎锦衣狱。问主使,鼎曰:“有。”问为谁,曰:“孔子、孟子也。”给事中庞泮、
御史吴山及尚书周经、主事李昆、进士吴宗周先后论救,帝以后故,俱不纳。后竟使太
监李广杖杀鼎。帝追思之,赐祭勒其文于碑。是时,中官多守法,奉诏出镇者,福建邓
原、浙江麦秀、河南蓝忠、宣府刘清,皆谦洁爱民。兵部上其事,赐敕旌励。又有司礼
太监萧敬者,历事英宗、宪宗,谙习典故,善鼓琴。帝尝语刘大夏曰:“萧敬朕所顾问,
然未尝假以权也。”独李广、蒋琮得帝宠任,后二人俱败,而敬至世宗朝,年九十余始
卒。
李广,孝宗时太监也。以符箓祷祀蛊帝,因为奸弊,矫旨授传奉官,如成化间故事,
四方争纳贿赂。又擅夺畿内民田,专盐利巨万。起大第,引玉泉山水,前后绕之。给事
叶绅、御史张缙等交章论劾,帝不问。十一年,广劝帝建毓秀亭于万岁山。亭成,幼公
主殇,未几,清宁宫灾。日者言广建亭犯岁忌,太皇太后恚曰:“今日李广,明日李广,
果然祸及矣。”广惧自杀。帝疑广有异书,使使即其家索之,得赂籍以进,多文武大臣
名,馈黄白米各千百石。帝惊曰:“广食几何,乃受米如许。”左右曰:“隐语耳,黄
者金,白者银也。”帝怒,下法司究治。诸交结广者,走寿宁侯张鹤龄求解,乃寝勿治。
广初死时,司设监太监为请祠额葬祭,及是以大学士刘健等言,罢给祠额,犹赐祭。
蒋琮,大兴人。孝宗时,守备南京。沿江芦场,旧隶三厂。成化初,江浦县田多沉
于江,而濒江生沙洲六,民请耕之,以补沉江田额。洲与芦场近,又瓦屑坝废地及石城
门外湖地,故不隶三厂。太监黄赐为守备时,受奸民献,俱指为芦场,尽收其利。民已
失业,而岁额租课仍责偿之民。孝宗立,县民相率醖于朝,下南京御史姜绾等覆按。弘
治二年,绾等劾琮与民争利,且用揭帖抗诏旨。琮条辨绾疏,而泛及御史刘恺、方岳等
及南京诸司违法事。给事中韩重因星变请斥琮及太监郭镛等,以弭天怒,未报。而太监
陈祖生复奏户部主事卢锦、给事中方向私种南京后湖田事。后湖者,洪武时置黄册库其
中,令主事、给事中各一人守之,百司不得至。岁久湖塞,锦、向于湖滩稍种蔬伐苇,
给公用,故为祖生所奏。事下南京法司。适郭镛奉使两广,道南京,往观焉。御史纮等
因劾镛擅游禁地。镛怒,归醖于帝,言府尹杨守随勘锦、向失出,御史不劾奏,独绳内
臣。帝乃遣太监何穆、大理寺少卿杨谧再勘后湖田,并覆绾、琮讦奏事。
明年,奏上,褫锦职,谪守随、向以下官有差。又勘琮不当受献地,私嘱勘官,所
讦事皆诬,绾等劾琮亦多不实,并宜逮治。诏逮绾等。御史伊宏、给事中陈璚等皆言不
宜以一内臣而置御史十人于狱,不听。绾等镌级调外,而宥琮不问。时刘吉窃柄,素恶
南京御史劾己,故兴此狱。尚书王恕、李敏,给事中赵竑,御史张宾先后言琮、绾同罪
异罚,失平,亦不纳。琮由是益无忌。久之,广洋卫指挥石文通奏琮僭侈杀人,掘聚宝
山伤皇陵气,及殴杀商人诸罪。琮竟免死,充孝陵净军。
刘瑾,兴平人。本谈氏子,依中官刘姓者以进,冒其姓。孝宗时,坐法当死,得免。
已,得侍武宗东宫。武宗即位,掌钟鼓司,与马永成、高凤、罗祥、魏彬、丘聚、谷大
用、张永并以旧恩得幸,人号“八虎”,而瑾尤狡狠。尝慕王振之为人,日进鹰犬、歌
舞、角牴之戏,导帝微行。帝大欢乐之,渐信用瑾,进内官监,总督团营。孝宗遗诏罢
中官监枪及各城门监局,瑾皆格不行,而劝帝令内臣镇守者各贡万金。又奏置皇庄,渐
增至三百余所,畿内大扰。
外廷知八人诱帝游宴,大学士刘健、谢迁、李东阳骤谏,不听。尚书张升,给事中
陶谐、胡煜、杨一瑛、张襘,御史王涣、赵佑,南京给事御史李光翰、陆昆等,交章论
谏,亦不听。五官监候杨源以星变陈言,帝意颇动。健、迁等复连疏请诛瑾,户部尚书
韩文率诸大臣继之。帝不得已,使司礼太监陈宽、李荣、王岳至阁,议遣瑾等居南京。
三反,健等执不可。尚书许进曰:“过激将有变。”健不从。王岳者,素謇直,与太监
范亨、徐智心嫉八人,具以健等语告帝,且言阁臣议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