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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亦且蹴之覆之而不可及矣。此所谓贿聚必散也。
夫众心不可伤也。今天下上自簪缨,下至耕夫贩妇,茹苦含辛、搤諲侧目、而无所
控诉者,盖已久矣。一旦土崩势成,家为仇,人为敌,众心齐倡,而海内因以大溃。此
所谓怨极必乱也。
国家全盛二百三十余年,已属阳九,而东征西讨以求快意。上之荡主心,下之耗国
脉。二竖固而良医走,死气索而大命倾。此所谓祸迟必大也。
陛下矜奋自贤,沈迷不返。以豪珰奸弁为腹心,以金钱珠玉为命脉。药石之言,褎
如充耳。即令逢、干剖心,皋夔进谏,亦安能解其惑哉!此所谓意迷难救也。
此六者,今之大患。臣畏死不言,则负陛下,陛下拒谏不纳,则危宗社。愿深察而
力反之。
皆不报。明年,疏论湖广税监陈奉,救佥事冯应京。忤旨,切责。时武昌民以应京
被逮,群聚鼓噪,欲杀奉,奉逃匿楚府以免。大益因上言:“陛下驱率狼虎,飞而食人,
使天下之人,剥肤而吸髓,重足而累息,以致天灾地坼,山崩川竭。衅自上开,愤由怨
积,奈何欲涂民耳目,以自解释,谩曰权宜哉!今楚人以奉故,沈使者不返矣,且欲甘
心巡抚大臣矣。中朝使臣不敢入境侦缓急,逾两月矣。四方观听,惟在楚人。臣意陛下
必且旷然易虑,立罢矿税,以靖四方,奈何犹恋恋不能自割也!夫天下至贵,而金玉珠
宝至贱也。积金玉珠宝若泰山,不可市天下尺寸地;而失天下,又何用金玉珠宝为哉!
今四方万姓,见陛下遇楚事而无变志,知祸必不解,必且群起为变。此时即尽戮诸珰以
谢天下,宁有济耶?”帝怒,留中。
又明年迁兵科都给事中。时两京缺尚书三,侍郎十、科道九十四,天下缺巡抚三、
布按监司六十六、知府二十五。大益力请简补,亦不听。
三十一年,江西税监潘相请勘合符牒勿经邮传。巡按御史吴达可驳之,不听。大益
复守故事力争,竟如相请。内使王朝尝言,近京采煤岁可获银五千,乃率京营兵劫掠西
山诸处。煤户汹汹,朝以沮挠闻。有旨逮治,皆入都城诉失业状。沈一贯等急请罢朝,
且拟敕谕抚按,未得命。大益言:“国家大柄,莫重于兵。朝擅役禁军,请急诛,为无
将之戒。”御史沈正隆、给事中杨应文、白瑜亦疏谏。帝俱不纳。俄用中官陈永寿奏,
乃召朝还。辽东税监高淮拥精骑数百至都城。大益言:“祖制,人臣不得弄兵。淮本扫
除之役,敢盗兵权,包祸心,罪当诛。”帝亦不问。
明年八月,极陈君德缺失,言:“陛下专志财利,自私藏外,绝不措意。中外群工,
因而泄泄。君臣上下,曾无一念及民。空言相蒙,人怨天怒,妖祲变异,罔不毕集。乃
至皇陵为发祥之祖而灾,孝陵为创业之祖而灾,长陵为奠鼎之祖而亦灾。天欲蹶我国家,
章章明矣。臣观十余年来,乱政亟行,不可枚举,而病源止在货利一念。今圣谕补缺官
矣,释系囚矣,然矿税不撤,而群小犹恣横,闾阎犹朘削,则百工之展布实难,而罪罟
之罗织必众。缺官虽补,系囚虽释,曾何益哉!陛下中岁以来,所以掩聪明之质,而甘
蹈贪愚暴乱之行者,止为家计耳。不知家之盈者国必丧。如夏桀陨于瑶台,商纣焚于宝
玉,幽、厉启戎于荣夷,桓、灵绝统于私鬻,德宗召难于琼林,道君兆祸于花石。覆辙
相仍,昭然可鉴。陛下迩来乱政,不减六代之季。一旦变生,其何以托身于天下哉!”
居月余,复以星变乞固根本,设防御,罢矿税。帝皆不省。又明年,以久次添注太常少
卿,卒官。
大益性骨鲠,守官无他营。数进危言,卒获免祸。盖时帝倦勤,上章者虽千万言,
大率屏置勿阅故也。
冯应京,字可大,盱眙人。万历二十年进士。为户部主事。督蓟镇军储,以廉干闻。
寻改兵部,进员外郎。二十八年,擢湖广佥事,分巡武昌、汉阳、黄州三府。绳贪墨,
摧奸豪,风采大著。税监陈奉恣横,巡抚支可大以下唯诺惟谨,应京独以法裁之。奉掊
克万端,至伐冢毁屋,刳孕妇,溺婴儿。其年十二月,有诸生妻被辱,诉上官。市民
从者万余,哭声动地,蜂涌入奉廨,诸司驰救乃免。应京捕治其爪牙,奉怒,阳饷食而
置金其中。应京复暴之,益惭恨。明年正月,置酒邀诸司,以甲士千人自卫,遂举火箭
焚民居。民群拥奉门。奉遣人击之,多死,碎其尸,掷诸途。可大噤不敢出声,应京独
抗疏列其十大罪。奉亦诬奏应京挠命,陵敕使。帝怒,命贬杂职,调边方。给事中田大
益、御史李以唐等交章劾奉,乞宥应京。帝益怒,除应京名。是时,襄阳通判邸宅、推
官何栋如、枣阳县知县王之翰亦忤奉被劾。诏宅、之翰为民,栋如遣逮。俄以都给事中
杨应文论救,遂并逮应京、宅、之翰三人。顷之,奉又诬劾武昌同知卞孔时抗拒,孔时
亦被逮。
缇骑抵武昌,民知应京获重谴,相率痛哭。奉乃大书应京名,列其罪,榜之通衢。
士民益愤,聚数万人围奉廨,奉窘,逃匿楚王府,遂执其斥牙六人,投之江,并伤缇骑;
詈可大助虐,焚其府门,可大不敢出。奉潜遣参随三百人,引兵追逐,射杀数人,伤者
不可胜计。日已晡,犹纷拏。应京囚服坐槛车,晓以大义,乃稍稍解散。奉匿楚府,逾
月不敢出,亟请还京。大学士沈一贯因极言奉罪,请立代还。言官亦争以为请。帝未许。
俄江西税监李道亦奏奉侵匿状,乃召还,隶其事于承天守备杜茂。顷之,东厂奏缇骑有
死者。帝愠甚,手诏内阁,欲究主谋。一贯言民心宜静,请亟遣重臣代可大拊循,因以
侍郎赵可怀荐。帝乃褫可大官,令可怀驰往。未至,可大已遣兵护奉行。舟车相衔,数
里不绝。可怀入境,亦遣使护之。奉得迄逦去。
应京之就逮也,士民拥槛车号哭,车不得行。既去,则家为位祀之。三郡父老相率
诣阙诉冤,帝不省。吏科都给事中郭如星、刑科给事中陈维春更连章劾奉。帝怒,谪两
人边方杂职,系应京等诏狱,拷讯久之不释。应京乃于狱中著书,昕夕无倦。三十二年
九月,星变修省。廷臣多请释系囚,于是应京及宅、栋如获释。之翰先瘐死,而孔时系
狱如故。
应京志操卓荦,学求有用,不事空言,为淮西士人之冠。出狱三年卒。天启初,赠
太常少卿,谥恭节。
何栋如,无锡人。居官守正。既为奉所陷,襄阳人赴阙诉冤,不听。及出狱,削籍
归,家居十七年。天启初,始起南京兵部主事。会辽阳陷,时议募兵,栋如自请行。遂
赍帑金赴浙江,得六千七百人。甫至而广宁复陷,又自请出关视形势。乃进太仆少卿,
充军前赞画。栋如志锐而才疏。初在浙,不能无浮费。所募兵畏出关,多逃亡。及两疏
论熊廷弼、王化贞功罪,给事中蔡思充、硃童蒙,御史陈保泰遂交章劾之。栋如疏辨,
因请非时考察京官,用清朋党。朝贵大恨,遂下诏狱,榜掠备至。五年秋,坐赃戍滁阳。
崇祯初,复官。致仕卒。
王之翰,绛州人。官枣阳。力阻开矿,遂被逮拷死。天启初,赠光禄少卿。
孔时既长系,廷臣救者数十上。帝皆不省。四十一年,万寿节,叶向高复以为言,
乃削籍放还。熹宗立,起南京刑部员外郎。
吴宗尧,字仁叔,歙县人。万历二十三年进士。授益都知县。性强项。中官陈增以
开矿至,诬奏福山知县韦国贤阻挠,被逮削籍。守令多屈节如属吏,宗尧独具宾主礼。
增党程守训,宗尧邑子也。宗尧恶其奸,不与通。驿丞金子登说增开孟丘山矿,宗尧叱
其欺罔。子登惧,构于增。日征千人凿山,多捶死;又诬富民盗矿,三日捕系五百人。
二十六年九月,宗尧尽发增不法事。帝得疏意动,持不下。会给事中包见捷极论增罪,
请撤还。帝责增,令检下。见捷同官郝敬复请治增罪,帝乃不悦,责宗尧狂逞要名。已
而山东巡抚尹应元劾增背旨虐民二十罪。帝遂发怒,切责应元,削宗尧籍。敬复抗疏谏,
帝益怒,夺俸一年,并夺应元俸。增遂劾宗尧阻挠矿务,且令守训诬讦之。帝既遣逮治,
御史刘景辰、给事中侯庆远争之,不听。使者至,民大哗,欲杀增。宗尧行,民哭声震
地。既至,下诏狱拷讯,系经年。礼部郎鲍应鰲等言于沈一贯曰:“南康守吴宝秀已得
安居牖下,宗尧何独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