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驳之曰:“太宗始立内阁,简解缙等商政事,至漏下数十刻始退。自陛下即位,大臣宣
召有几?张锐、魏彬之狱,献帝追崇之议,未尝召廷和等面论。所拟旨,内多更定,未
可谓专也。”
帝用中官崔文言,建醮乾清、坤宁诸宫,西天、西番、汉经诸厂,五花宫两暖阁、
东次阁,莫不有之。一鹏言:“祷祀繁兴,必魏彬、张锐余党。先帝已误,陛下岂容再
误?臣巡视光禄,见一斋醮蔬食之费,为钱万有八千。陛下忍敛民怨,而不忍伤佞幸之
心。况今天灾频降,京师道殣相望;边境戍卒,日夜荷戈,不得饱食,而为僧道靡费至
此,此臣所未解。”报闻。
东厂理刑千户陶淳曲杀人,论谪戍。诏覆案,改拟带俸。一鹏与御史李东等执奏,
并劾刑部侍郎孟凤,帝不听。给事中邓继曾、修撰吕柟、编修邹守益以言获罪,一鹏皆
疏救。
宫中用度日侈,数倍天顺时。一鹏言:“今岁灾用诎,往往借支太仓,而清宁、仁
寿、未央诸宫,每有赢积,率馈遗戚里。曷若留供光禄,彰母后德?”帝命乾清、坤宁
二宫暂减十之一。鲁迷贡狮子、西牛、西狗、西马及珠玉诸物。一鹏引汉闭玉门关谢西
域故事,请敕边臣量行赏赉,遣还国,勿使入京,彰朝廷不宝远物之盛德。不听。寻伏
阙争“大礼”,杖于廷。
侍郎胡瓚、都督鲁纲督师讨大同叛卒,列上功状,请遍颁文武大臣、台谏、部曹及
各边抚、按、镇、监赏。一鹏言:“桂勇诛郭监等,在瓚未至之先。徐氈儿等之诛,事
由硃振,于瓚无与。瓚欲邀功冒赏,惧众口非议,乃请并叙以媚之。夫自大同构难,大
臣台谏谁为陛下画一策者?孤城穷寇尚多逋逃,各边镇、抚相去数千里,安在其能犄角
也?”请治瓚等欺罔罪,赏乃不行。
时诸臣进言多获谴,而一鹏间得俞旨,益发舒言事。论杨宏不宜推宁夏总兵官;席
书不宜讦费宏,留其弟春为修撰;王宪夤缘贵近,邓璋败事甘肃,不宜举三边总督;服
阕尚书罗钦顺、请告祭酒鲁鐸、被谪修撰吕柟宜召置经筵;廷臣乞省亲养疾,不宜概不
许。诸疏皆侃侃。会武定侯郭勋欲得虎贲左卫以广其第,使指挥王琬等言,卫湫隘不足
居吏士,而民郭顺者愿以宅易之。顺,勋家奴也,其宅更湫隘。一鹏与同官张嵩劾勋:
“以敝宅易公署,骄纵罔上。昔窦宪改沁水园,卒以逆诛。勋谋夺朝廷武卫,其恶岂止
宪比?部臣附势曲从,宜坐罪。”尚书赵璜等因自劾。诏还所易,勋甚衔之。而一鹏复
以李福达狱劾勋,桂萼、张璁因坐以妄奏,拷掠除名。九庙灾,言官会荐遗贤及一鹏,
竟不复召。久之,卒。隆庆初复官,赠光禄少卿。
唐枢,字惟中,归安人。嘉靖五年进士。授刑部主事。言官以李福达狱交劾郭勋,
然不得狱辞要领。枢上疏言:
李福达之狱,陛下驳勘再三,诚古帝王钦恤盛心。而诸臣负陛下,欺蔽者肆其谗,
诌谀者溷其说,畏威者变其辞,访缉者淆其真。是以陛下惑滋甚,而是非卒不能明。臣
窃惟陛下之疑有六。谓谋反罪重,不宜轻加于所疑,一也。谓天下人貌有相似,二也。
谓薛良言弗可听,三也。谓李珏初牒明,四也。谓臣下立党倾郭勋,五也。谓崞、洛证
佐皆仇人,六也。臣请一一辨之。
福达之出也,始而王良、李钺从之,其意何为?继而惠庆、邵进禄等师之,其传何
事?李铁汉十月下旬之约,其行何求?“我有天分”数语,其情何谋?“太上玄天,垂
文秘书”,其辞何指?劫库攻城,张旗拜爵,虽成于进禄等,其原何自?钺伏诛于前,
进禄败露于后,反状甚明。故陕西之人曰可杀,山西之人曰可杀,京畿中无一人不曰可
杀,惟左右之人曰不可,则臣不得而知也。此不必疑一也。
且福达之形最易辨识,或取验于头秃,或证辨于乡音,如李二、李俊、李三是其族,
识之矣。发于戚广之妻之口,是其孙识之矣。始认于杜文柱,是其姻识之矣。质证于韩
良相、李景全,是其友识之矣。一言于高尚节、王宗美,是鄜州主人识之矣。再言于邵
继美、宗自成,是洛川主人识之矣。三言于石文举等,是山、陕道路之人皆识之矣。此
不必疑二也。
薛良怙恶,诚非善人。至所言张寅之即福达,即李午,实有明据,不得以人废言。
况福达踪迹谲密,黠慧过人,人咸堕其术中,非良狡猾亦不能发彼阴私。从来发摘告讦
之事,原不必出之敦良朴厚之人。此不当疑三也。
李珏因见薛良非善人,又见李福达无龙虎形、硃砂字,又见五台县张子真户内实有
张寅父子,又见崞县左厢都无李福达、李午名,遂苟且定案,轻纵元凶。殊不知五台自
嘉靖元年黄册始收,寅父子忽从何来?纳粟拜官,其为素封必非一日之积,前此何以隐
漏?崞县在城坊既有李伏答,乃于左厢都追察,又以李午为真名,求其贯址,何可得也?
则军籍之无考,何足据也?况福达既有妖术,则龙虎形、硃砂字,安知非前此假之以惑
众,后此去之以避罪?亦不可尽谓薛良之诬矣。此不当疑四也。
京师自四方来者不止一福达,既改名张寅,又衣冠形貌似之,郭勋从而信之,亦理
之所有。其为妖贼余党,亦意料所不能及。在勋自有可居之过,在陛下既宏议贵之恩,
诸臣纵有倾勋之心,亦安能加之罪乎?此不用疑五也。
鞫狱者曰诬,必言所诬何因。曰雠,必言所雠何事。若曰薛良,雠也,则一切证佐
非雠也。曰韩良相、戚广,雠也,则高尚节、屈孔、石文举,非雠也。曰魏泰、刘永振,
雠也,则今布按府县官非雠也。曰山、陕人,雠也,则京师道路之人非雠也。此不用疑
六也。
望陛下六疑尽释,明正福达之罪。庶群奸屏迹,宗社幸甚。
疏入,帝大怒,斥为民。其后《钦明大狱录》删枢疏不载。
枢少学于湛若水,深造实践。又留心经世略,九边及越、蜀、滇、黔险阻厄塞,无
不亲历。蹑屩茹草,至老不衰。隆庆初,复官。以年老,加秩致仕。会高拱憾徐阶,谓
阶恤录先朝建言诸臣,乃彰先帝之过,请悉停之,枢竟不录。
杜鸾,字羽文,陕西咸宁人。正德末进士。授大理评事。嘉靖初,伏阙争《大礼》,
杖午门外。长沙盗李鉴与父华劫村聚,华诛,鉴得脱。后复行劫,捕获之。席书时抚湖
广,劾知府宋卿故入鉴。帝遣大臣按之,言鉴盗有状,帝命逮鉴至京。书上言:“臣以
议礼忤朝臣,问官故与臣左。乞敕法司会官覆。”于是鸾会御史苏恩再讯,无异词,疏
言:“书以恶卿故为鉴奏辨,且以议礼为言。夫大礼之议,发于圣孝。书偶一言当意,
动援此以挟陛下,压群僚。坏乱政体,莫此为甚。”帝重违书意,竟免鉴死,戍辽东。
已,复有张寅之狱。鸾与刑部郎中司马相、御史高世魁司其牍。鸾上言:“往者李
鉴之狱,陛下徇席书言,误恩废法,权幸遂以鬻狱为常,请托无忌。今勋谋又成矣。书
曰‘以议礼招怨’,勋亦曰‘以议礼招怨’。书曰‘欲杀鉴以仇臣’,勋亦曰:‘欲杀
寅以仇臣’。簧鼓圣聪,如出一口。以陛下尊亲之盛典,为奸邪掩覆之深谋,将使贿赂
公行,乱贼接踵,非圣朝福也。”已而桂萼等力反前狱,鸾坐除名。
初,书之欲宽李鉴也,给事中管律言:“比言事者,每借议礼为词。或乞休,或引
罪,或为人辨诉,于议礼本不相涉,而动必援引牵附,何哉?盖小人欲中伤人,以非此
不足激陛下怒;而欲自固其宠,又非此不足得陛下欢也。乞诫自今言事者,据事直陈,
毋假借,以累圣德。”帝是其言,命都察院晓示百官。越二日,御史李俨以世庙成,请
恤录议礼获罪诸臣,且请详察是非:“议礼是而行事非者,不以是掩非。议礼非而行事
是者,不以非掩是。使党与全消,时靡有争,则大公之治也。”未几,给事中陈皋谟亦
言:“献皇帝追崇之礼,实出陛下至情。书辈乃贪为己功,互相党援,恣情喜怒,作福
作威。若李鉴父子,成案昭然。书曲为申救,谓‘众以议礼憾臣,因陷鉴死’。夫议礼
者,朝廷之公典,合与不合,何至深雠?纵使雠书,鉴非书子弟亲戚交游也,何故雠之?
至郭勋党庇奸人,请属事露,则又代奸人妄诉,亦以议礼激众怒为言,不至于滥恩废法
不已,岂不大可异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