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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你爹的心意……你爹想要正儿八经地祝贺阿信的婚事。”说着,阿藤把酒和碗拿到作造的身边,为他倒上酒。
作造说:“也给阿信倒上……阿藤,你也喝……给大家都倒上酒。”
“啊……阿密,你去拿碗来。”
阿密无奈,只好把碗拿过来。阿藤将碗里一一斟上酒。作造高兴地看着,拼命地想要坐起来。阿信慌忙说:“爹,这可不行,你别硬撑着喝。”可是阿藤默默地扶起作造,把酒碗放在他手里。
作造说:“大家都为阿信祝贺啊!———阿信,太好了,祝贺你!”说完,把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爹……”阿信再也忍耐不住,失声哭了起来。
作造笑了:“这么喜庆的事,你这丫头倒哭了起来!好酒啊!我还从来没喝过这么好的酒。我还是第一次这么高兴地喝酒……真是好酒啊!”
阿信含泪看着父亲笑逐颜开的脸。
这天晚上,作造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作造的病用今天的话说是肝硬化,可是他的遗容却意外地安详,这使阿信觉得很是安慰。
由于庄治认为给死人花钱没有必要,作造的葬礼也就草草了事了。
老屋的佛龛上供着作造的骨灰,阿信、阿藤和庄治围坐着。庄治说:“不管是为了什么喜事,他那个身体还要喝酒,真是瞎胡闹!你们还在一旁看着他喝,真是岂有此理!”
阿藤说:“你爹为阿信的婚事喝一杯喜酒,他心里高兴。你爹虽说一直喜欢喝酒,可是过去他都是为了借酒浇愁……”
庄治说:“好了,反正爹那个病也没治了,他喝了喜酒,早一点升天,自己也少受些苦,我们这些人也轻松些。”
阿信默然。庄治说:“好了,我家里还有人来开会……”
阿藤说:“你们又搞那些啊?”
“我可不想再像爹那样过一辈子!”重重地吐出这样一句话,庄治扬长而去。
阿藤说:“他以为自己多么了不起,总是瞧不起你爹……你爹也不是愿意吃苦受罪,你爹觉得就算我们是穷佃农,也要守住先人们传下来的家业,再把它交给庄治,你爹一直相信这就是他的责任。他拼命要在自己这一辈把债都还上,把新房子盖起来,希望能够减轻一点庄治的负担。可是庄治却一点不知道感激,这是要遭报应的!”
阿信说:“爹一辈子都在守着这个家,他说过尽管我们只是佃农,可是有地可种比什么都好。这是爹的口头禅……”
阿藤说:“你爹也不知打了我多少回,遇到不如意的事情,他也只能跟我撒气。生活艰难又无聊,可是要出去玩却既没有钱也没有本事。现在想一想,你爹一辈子都被这个家牵绊住,真是个可怜人啊!”
阿信默默地听着母亲伤心的絮叨。阿藤又说:“有一回你爹说要移民去巴西……那几年连年歉收,负债越来越多,生活苦得很。可是因为没办法带你奶奶去巴西,最后还是没走成。”
阿信说:“我记得这件事。奶奶不想带累我们,甚至想要跳河自杀……还是我发现的。真是没有比那更惨的事了……”
“你爹受了这么多苦,把家业传给庄治,可是却被庄治瞧不起……庄治好不容易娶了媳妇,你爹高兴极了,可是媳妇对我们冷淡得很。这也难怪,庄治是那么个脾性,媳妇当然不可能善待公婆。”
阿信说:“娘……你和我一起去东京吧。爹已经走了,我不放心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阿藤愣住了。阿信说:“龙三先生的心地非常善良,他一定会高兴地迎接你去的。”
阿藤笑了:“你又说傻话了。”
“可是,你和哥哥、阿寅嫂子住在一起,肯定会很难过的。”
阿藤说:“不管他们摆出一副什么样子,这里毕竟是我的家。我尽可以理直气壮地住在这里,绝对不会受他们的气。”
“娘……”
“我以前也跟你说过,要是我跟着你过日子的话,咱们俩都很难做人。”
阿信忙说:“龙三先生不是那样的人……”
阿藤说:“你的好意娘心领了,不管他为人多么好,我对女婿总要客客气气的才行啊。要是我真跟你去了,你就得时时留心丈夫高兴不高兴,夹在丈夫和娘之间难做人啊!现在你过得很幸福,我不愿意破坏你的生活。这样对谁都不好。”
阿信沉默了。阿藤说:“我住在家里,就算跟他们吵架,可我谁都不用在乎。啊,不管那个阿寅的脸拉得多长,我才不会理她,照样要吃个饱。那可是我和你爹守了一辈子的地里种出的米啊!”说着,阿藤笑了起来:“要是我去了你那里,可就不能这样了!况且,要是我跟你去了,一旦在女儿家里住得不好了,我就没脸再回来了。你明白吧?”
…
第十三章新婚(17)
…
阿信默然。阿藤说:“你不要想着以后还能回老家,你所能依靠的只有田仓先生了。要是你以为自己还有娘家,那就大错特错了。你就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好好珍惜和田仓先生的生活。你把娘忘了也没关系……”
“娘……”
“我要是不在你爹身边守着他,你爹会感到孤单的。我总不能把你爹的牌位抱到你那儿去吧!”阿藤开朗地笑了。
阿信泪眼模糊地看着母亲。阿藤又说:“你也该回东京去了。你已经是人家的妻子了,就不能把家丢在一边不管。”说着,阿藤站起来看着门外,说:“又来了!那帮浑蛋家伙又在开什么浑蛋会!”
阿信问道:“他们在商量什么?”
“他们说要把佃农联合起来去和地主谈判,要求地主降低年租。”
阿信吃了一惊。阿藤说:“他们去这么说了,难道地主老爷就会答应吗?地主老爷又不傻,他们拉拢了警察,要严惩闹事的佃农。他们这么冒冒失失地开会,难保不被抓走。像庄治这帮年轻小伙子,还不知道天高地厚……还有一个人在佃农们中间煽风点火,老成人都说那是个‘赤色分子’呢!”
阿信问道:“那个人也会来吗?”
“谁知道呢!庄治可是很相信他呢!其实大家都知道地主贪心不足,可是自古以来就是这样的,谁也没有办法。庄治口口声声地说不想再像你爹那样过苦日子了……真是拿他没办法。”
阿信突然站起来,想要出去。
“阿信?”
阿信一愣。阿藤说:“你去跟庄治说什么都是白搭,你就当不知道吧!”
阿信一言未发,默默地走了出去。来到院子里,她朝新房子的方向望去,看见新屋里聚集了好多村子里的年轻人。
阿信躲在暗处偷偷地朝新屋张望。这时候一个人进了院子,朝大门走去。阿信一见这个人,顿时变了脸色,不由自主地跳了出来,望着他。
这个男子就是高仓浩太。他显然也吃了一惊,默默地看着阿信。一时间二人相对无言。半晌,阿信说:“果然是浩太先生。”
浩太说:“我太吃惊了!”
“好久不见。”
浩太似乎不相信眼前的事情是真的,问道:“你怎么会……”
阿信说:“这是我的老家。因为我父亲去世了……”
“这么说,阿信小姐是庄治君的……”
“庄治是我的大哥。”
“是吗?你父亲……这可真是不幸啊。待会儿请允许我为他上一炷香。”
阿信问道:“您现在还在……”
“啊,我这一辈子都要做这件事。”
阿信沉默了。浩太说:“对了,我听说后来因为我的缘故,给阿信小姐带来了麻烦,他们怀疑你常去加代小姐的公寓,是和我有什么关系。听说警察把你带走了。我都是后来听说的……对不起。”
“那些事就不提了。不过,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浩太先生。”
“是啊,阿信小姐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吗?”
阿信没有做声。浩太说:“我刚认识阿信小姐的时候,和你说了很多话……当时你立刻就能够理解我在从事的运动……那时候我多么高兴啊。这一带是日本实行佃农制度的情形最严重的地区……当时阿信小姐也告诉过我小时候的痛苦经历。我终于明白了,生长在这个地方的人,这种经历一定是刻骨铭心的。阿信小姐之所以能够坚忍不拔,在逆境中顽强地奋斗,就是因为是在这个地方生长的缘故。”
阿信一直没有说话。浩太问道:“现在你在做些什么?”
“……我结婚了。”
“……是吗?在哪里……”
“在东京……他在东京一个叫做京桥的地方开布行。现在我叫……田仓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