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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头撞出一条血路,气呼呼地走向湖滨八舍。晓宫望着他的背影,站在原地半天没动。然后对我说,今天晚上我们班上得轮流值班才行。我没有明白他的意思,晓宫似乎有点急了,“真的。你信不信,振国老兄说不定会半夜三更爬起来,拖一把斧子劈了这些樱花树。”当时还有几个同学在边上,听得哈哈地笑。我以为这是晓宫的一种幽默,听听就算了,不料他还真当一回事,下午又正经八百地告诉了班长。吃晚饭的时候他还特意端着饭碗到了我们房间,问值班的事情落实了没有。我朝他打量了好长时间,真的弄不清他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常言道“事不过三”,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说值班的事,显然就不能认为仅仅是一种搞笑了。那又会是什么呢?难道真的以为瘦弱的振国老兄会朝那些美丽的樱花树磨刀霍霍?这种想法才是真正地搞笑呢。
晓宫看上去显得很稚嫩,因此无论在谁眼里,我们班上最像大学生的人就是他。一付深色宽边眼镜,一头浓密硬扎的黑发,一股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倔强劲头。其实龚国才也是个历尽了苍桑的苦孩子。他已经结婚了,而且还结得比较晚。夫人是当地出了名的小美女,据晓宫说,那女子是他从有暴力倾向的人的手心里夺过来的。龙争虎斗了好长时间,最后终于达成了协议,让那个人朝着他的肚子上狂打三拳,从此名花有主。晓宫形容说,那人攒足了全身力气,“咚!咚!咚!”于是他感觉到全世界都被震动了三次。
毕业那年,他的爱妻正好要去日本留学,晓宫就办了陪读手续东渡日本,从此一去不回头。起先他在东京做点小生意,日子应该是比较艰难的,但是他爱面子,不肯多说那段生活。十多年后,晓宫忽然回来了,质地很好的白衬衣外面,罩了一件闪闪发亮的缎子马甲,还真是有点日本银行家的派头。他们小伉俪居然还带回来三个孩子,阶梯似的,让我百思不解。身处异域,无亲无故,生那么多孩子干什么?“水哥,你这就不知道了。”他很国际地告诉我,“在日本,孩子生得多,做生意是可以免税的。”我便不敢再往下问,怕更加露拙。如此天壤之别的国情,当然只能令我瞠目结舌。
那次回来,我觉得是晓宫的日本生意做得最好的时候。他一定让我马上给厚春打电话,然后接过电话,不容厚春说任何话,开口就让他当天从北京飞来长沙。“小事一件。所有费用我都包了!”他很豪气地挥着手。我在边上听得想笑,真正的今非昔比啊,到底不是一个子儿都不带的年月了。
谁知那次的见面竟成了我与晓宫的永别。第二年一个深夜,晓宫的太太打了个越洋电话给我,没有说话先就大哭,痛不欲生。后来我给晓宫打电话过去,很沉重又非常直接地说,晓宫,回来吧。一个大男人,何必将一把骨头抛在异国他乡啊?晓宫知道这事肯定是他太太告诉我的,就笑着说,水哥,别听她的。实在不行了我会自己告诉你的。可现在,嘿,我还没有呢。早着呢。
其实那时候他已经不行了。只几个月的时间,他夫人就捧着骨灰盒回来了。入土的时候正值非典流行,同学们都赶不过来,我自己驾车一路上闯过了若干个消毒站,赶往醴陵,亲手把持着晓宫的骨灰盒,送他魂归故里。
后来我们同学聚会的时候感慨不已。武大首届作家班已经走了两名同学,一位是年纪最大的刘亚舟,另一位竟然是年龄最小的龚国才。世事难料,尤其这阴阳两隔的事情,谁也算不准啊。
两年的时间,大发其迹的事情也是有的。学校大门对面有一个非常不起眼的小餐馆,那是我们班同学经常光顾的地方。谁有客人来了都往那儿带。外面几乎每天都有各个杂志社、出版社的编辑来约稿,然后就请吃饭,脚一抬,必定得去那个地方。说实话,那里的菜毫无特别之处,服务、卫生之类的条件根本就谈不上。没办法,周边地区独此一家,没有其他选择。经常是一走进去,满堂子都是作家班的人。大家彼此一笑,心照不宣。又来了?哈。
回想起来那餐馆确实很破烂。发黑的木板钉成墙壁,顶棚上尽是些窟窿眼,天晴露光下雨漏水,还生怕掉毛毛虫下来。就是这么一个不雅观的去处,赚足了我们作家班的钱。那些和我们有稿约关系的出版社,杂志社,都在那里大把大把地抛洒银子。老板的样子我都记得很清楚,态度挺好却极会掐算,连个像样的服务员都不请。到我们毕业的时候,那餐馆忽然就面貌大变,红墙红瓦白瓷砖,面积扩大了一倍以上。后来我们回学校聚会那房子还在,生意仍然红火。我们进到里面故地重游,看着那四面光洁的屋子,几乎都能指出来哪块砖哪片瓦是我们班上哪位同学捐献的。真的有那种感触。
不过后来那餐馆就看不到了。学校周围发生了太多的变化,很多物件便成为消失了的历史,再也无法复制。
像我们当时的插班生制度,似乎也一去不复返了。作家班后来又办了两届,我们省有王平、彭东明两位作家成为了我的学弟。再往后就没有办了。时局和环境都在不停地发生变化,作家班显然也归入了历史。有些东西还真是说不清楚,往往要等到他成为历史之后,人们才愿意回望那曾经的存在。
后来有若干次机会回到珞珈山,心中总会涌起一种历史的珍贵感。可以肯定地说,这种感觉也是绝对无法复制的。
翰墨缘
蒋子龙
中国有个习俗,称书法家写的字为“墨宝”。无论是向书法家买字或要字,都叫“求字”。一“宝”一“求”,足以说明中国人对书法的崇敬。因此书法家架子大一点,墨宝难求,也是理所当然。如果哪位书法家毫无架子,字也好求,就会让人感到格外新奇,无比欣慰,然后蜂拥而至……天津书法界就真有这么一位公认“人缘儿好、好说话”的“好好先生”——宁书纶。
宁先生在书坛上也算“有一号”——天津话里的“有一号”就是“数得着”、在前面占一席地位,相当于官场中的一二把手以下,常委以内。他八岁学书,“以唐楷入门,精习柳、欧、赵,研临隶书及魏碑诸体,博采厚积,然后确立自家面目。其行其楷秀而不媚,畅而不浮。”宁书纶至今已写了70年,从未辍笔,用秃 3000多管毛笔……
老先生一管在握,汪洋恣肆,含情万里,笔墨如风行雨散,润色花开。放下笔为人,却极其谦恭仁厚,随和通达,几乎是有求必应。他的应诺不是一时的盛情难却或兴之所至,而是半个多世纪来一贯如此。人们都说字如人,人如字,但初识宁书纶的人,却似乎难以把一个言行规范、举止一板一眼的人同他那隽秀清丽、超逸悠然的墨字协调统一起来,反差越大,相互映衬越有趣味。只有交往深了,才能发现他的人和字在骨子里的和谐与一致。所以他的笔墨春秋就有点意味,在不计其数的书法家中,他是少数能用笔墨在宣纸上广结“天下之缘”的……
与农人
几年前,宁书纶接到甘肃一位农民的来信:“由于国家政策好,我发家致富了,盖了新房子,屋里想挂幅字,字比年画好,永不过时,永远好看,偏巧我的先人传下来一幅于右任的中堂,想配副对联。想来想去求您最合适,因为您人好字好……”宁先生着着实实地惊奇了一番,感动了一番,如今的农民可真了不得,居然收藏着于右任的字,更怪的是还知道有他这个宁书纶,知道他在天津。虽然地址写的驴唇不对马嘴,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这许多年来他可没少收到这样的怪信,只要前面写上了天津市,后面不管胡乱写个什么地方,邮递员总能把信送到他的手上。
宁书纶当晚就写了副对子:“丽日风和春淡荡,花香鸟语物昭苏”。
第二天亲自到邮局寄走了。过了一段时间那农民又来信,说没有收到,求老先生再写一副寄去。这回收到了,还寄来二斤炒蚕豆表示感谢。蚕豆炒熟后叫“蹦豆儿”像玻璃球一样又硬又脆,当然也很香。宁先生开心大笑,即便自己有副钢嘴铁牙,用了快八十年也已松动破损,对付不了这硬蚕豆。
他把炒蚕豆送了人,却紧跟着又接到七、八个甘肃农民的来信,也都说自己有幅于右任的中堂,要配副对子……又逗得老先生好不开心地笑了一阵,以后很长时间只要一提起这件事还会笑。这就是农民,编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