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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后﹐楼下保安来敲门﹐递给她一个用木纹纸包裹的信封。另有一张短笺﹐上面写﹕你忘记了﹐今天是你生日。
她心里动了一下﹐一下而已。她没有打开﹐丢在一边了。
晚上,她就着一支红酒吃完了一块绿茶味的起司蛋糕﹐拎了酒底子敲开阿德的门。她说﹐阿德,祝我生日快乐。
她醒来的时候,是凌晨。阿德还睡着,她看了一会儿,凶狠地将阿德推醒,和他做爱。做了一回,又要一回。两个人都感到被抽空的时候﹐天才微微起亮。她再也睡不着﹐感到蚀心的饿﹐爬起来找东西吃。什么也没找到﹐除了一包蛋白粉﹐她泡了一杯﹐顺手将电视打开。
明珠台在播新闻﹐新特首的施政报告谦虚谨慎﹐仍然有人不依不饶﹔一个教授模样的人﹐义愤填膺地说﹐把旧年的SARS嫁祸给果蝠缺乏实证依据﹐这些小动物是无辜的。
她想﹐无辜这个词用得真幼稚。
准备转台﹐却出现了个混乱的场面﹐现场的记者说﹐新机场候机楼C区发生一庄命案﹐一位陈姓三十五岁男子身受重伤。持枪歹徒因拒捕被击毙。案发三个小时﹐另一同案犯向警局自首。画面切到警局﹐一个穿黄纱丽的印度女人﹐神态安详地面对镁光灯。甚至抬起被铐住的双手﹐优雅地整理了一下额发。
她突然觉得这女人似曾相识﹐还有她的黄纱丽。电视里说﹐受伤男子正在抢救中﹐目前尚未脱离危险。担架的特写﹐一些人的七手八脚﹐遮住了担架上的男人。男人赤裸的上身闪了一下﹐她看见了﹐血淋淋的胸部﹐一块红色的胎记。
杯子掉落在地上的时候﹐她并没有听见。阿德猝然醒来﹐惊恐地看她。
春分·回声
大青山。
还是春寒的时候﹐这里热闹得好象嘉年华。有人头上顶着鞋子在长廊里走动﹐有人大声用法文与英文交替地唱生日歌﹐有人无休止地对人回眸微笑。
新来的护士小张﹐有些厌烦地从激昂的人群中走过。经过台阶的时候﹐她看到一个安静的女人。女人低着头﹐神情专注地在拍纸簿上涂画。小张好奇地凑过去﹐看她在纸上画满了一种不规则的图案﹐轮廓清晰﹐如出一辙。都是节日样的红。
后记﹕枪击事件三日后﹐潮丰集团执行总裁陈一声的律师将陈生前所撰致联交所之机密函件公诸媒体。信中详尽记录了潮丰为了化解自身财务危机﹐如何密斟同业﹐违规收购丽地公司控股权﹐最终借壳上市﹐融得巨额资金的全部经过。此信最终导致潮丰集团为联交所及ICAC彻查。枪击事件主谋之一﹐事后投案的女子玛塔?萨尔曼﹐身份经已查明﹐为丽地前总裁布兰奇?萨尔曼之长女。据供﹐其曾三次致信恐吓陈一声﹐迫其放弃收购丽地﹐均无回复。经十二小时的抢救﹐陈一声终告不治。警方检视其贴身衣物时发现一份保单副本﹐受益人姓名一栏写着――叶葳。
(葛亮 二零零五年 完稿于香港薄扶林)
作者简介﹕
葛亮, 一九七八年出生。香港大学中文系在读博士。台湾联合文学出版社签约作家。曾获二零零五年台湾联合文学小说奖首奖、第三十一届香港青年文学奖等奖项。书写关于城市与记忆的文字﹐作品见于《收获》、《印刻文学生活志》﹑《香港文学》等两岸三地文学刊物,并为报章撰写文化评论专栏。
旧爱
贺开诚
我是一个已盲的厨师
我在等待一只水妖的出现
她的体香
将使我复明
2005年6月17日
离开我的旧爱已经41天,很想念她的身体。
下午3点。阵雨。我坐上了150路公车。路上有奔跑的人群。
雨水在有灰尘的窗子上划出印痕。窗上用手指写着的“我爱唐丽红”的字迹也渐渐变得模糊。
我所等待的水妖仍没有出现,而我的眼睛已快瞎了。
去年的夏天,我的小妖坐上了这辆公车。虽然她的样子有一些改变,但我清楚地认得她的气味,依然如我六岁半时那个夏季所见。在她的衣裙之下,那具轻微脉动的世俗肉身辐射着温度撩人的体香。一如暗夜里飘在水面上的歌唱,爪子一般地蔓延。
空气变得恍惚而半透明,夏季白色的日光照在车窗外的公路上。
这辆车的车号是91号。
2005年6月17日下午3点7分。我已是今天第二次坐上91号车。一年以来,这只水妖再也没有出现过。但我已养成了一个习惯。在上午10点4分和下午的3点7分乘上北去的91号150路公车,然后在11点15分以及下午4点20分坐着它返回。
已经是真正的夏天了。闷热的空气像一件浸满了油渍的军绿色塑料雨衣粘在皮肤上。我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4点30分我在91号公车上睡着了。整座城市沉在一条暗绿色的河流之下。汽车在一条种着水桐树的街道上穿行;白色的床单晒在树和树之间,风吹动了它们。路旁的单车棚已经生出了苔藓,灰尘把空气染成灰蓝色。一个生锈的车铃从单车的手柄上脱落下来。
我有一个关于单车的理想:在秋天的下午,骑着一辆永久牌载重单车经过19岁张小红的门前。她在门前洗着头发;穿着白色的衬衣和蓝色的裙子;水打湿了她的衣领,几根头发停在上面,像轻轻透出皮肤的静脉。
张小红19岁的时候,我只有6岁半。那时候我每天只负责玩和睡觉,是王胖子和张小红之间的邮差。一个在理想之国送信的邮差。这个理想之国就是1982年夏天的香水街。
从我家到王胖子的杂货铺有300多米距离。我的最快记录是1分钟。25岁的王胖子是我的超级老大,因为他不但拥有香水街泡泡糖的专卖权,还有一辆永久牌28自行车,更重要的是他能准确地解答我的人生困惑。
1982年6月17日早上7点,我像往常一样跑过香水街,街道两边的窗子上都贴了报纸。但我知道里面的秘密。我每经过一格窗子,那窗子里的画面便像苍蝇的翅膀一样嗡地一响。这些画面在这个夏天的清晨不断重复,最后埋在香水街的废墟之下。
我必须在7点过5分之前到达王胖子的寝宫,因为张小红会在7点10分左右经过连接香水街和工业街的板井巷,那里地寡人稀,正是我向她传达国王爱意的地方。如果我能准确地将王胖子写在金芙蓉牌烟盒纸上的信交给张小红,他会奖励我一块上海牌泡泡糖。在我积满5块泡泡糖之后,可以用它们到王胖子那里换取一毛钱。如果我付两毛钱,就可以骑他那辆永久牌自行车一个小时。
而张小红从来没有回过信。
这天清晨,王胖子显得非常憔悴,他交给我一封长达四张烟盒纸的信时仿佛奄奄一息的诗人。但这封信没有传到张小红手上。
我在离开杂货铺的时候不合适宜地向王胖子咨询了我的又一人生困惑:
你鸡吧长毛没有?我爷爷的鸡吧长了毛,我爸爸的鸡吧长了毛,我哥哥的鸡吧也长了毛,我的鸡吧没长毛。
1982年6月17日早上7点10分。张小红没有经过板井巷。8点钟也没有。我决定将这封信送到张小红家里去。
我是一个秘密的邮差,必须以一种秘密的方式进入张小红的家。一直以来,我都希望有一片万能钥匙,它能打开银行的金库,打开王胖子装满泡泡糖的杂货铺,打开1982年6月17日张小红的房门。
19岁的张小红这天没有上班,她没有上班的原因是一本叫做《少女之心》的书。少女张小红已经被这本书打湿了好几次,但她还是忍不住要再看一遍。
上午的光线像轻轻晃动的水,一架生锈的吊扇在空气中缓慢转动。
19岁的张小红解开了她的衣服。将手指伸进自己柔软的花园。
她在床上像水底轻轻舞蹈的小妖,身上散发着一种6岁半儿童无法理解的香味。这些香味在上午寂静的房间里扩散。一柱被光线照亮的灰尘如水中不断消失的气泡向上浮游。
那天下午,我用两毛钱换取了王胖子的永久牌自行车。我以一种怪异的姿势驾御着这个庞然大物。一群孩子跟在我后面嘈杂地奔跑。经过一个转弯的时候,我看见了张小红。她让我想起了那些弥漫在上午空气中的迷人气味。这些气味使我丧失了判断,我撞上了一两迎面开来的汽车,我的童年就这样在一阵香气里结束了。
前些日子见到张小红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