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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谢洪尼耶遗风 作者:谢德林-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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扣的刽子手。从早晨起,他便灌得醉醺醺的,吹胡子瞪眼睛,杀人,用鞭子打死人,活埋人,什么都干得出来。

  作为一个女性,她所期待的完全不是这个。她原以为,男人对女人充其量不过是拧拧、打打、骂骂罢了,对此,她自己也能回敬一番。没想到事情比这严重得多:随时都有被打成残废甚至丧命的危险。加上萨维里采夫已经听到传说:他妻子早在做姑娘的时候就闹过一段风流韵事,似乎还生过一个儿子。这件事成了决定他以后如何对待妻子的出发点。他对她一步也不放松,没有一天不打得她死去活来。他甚至常常把他的马弁谢苗——一个矮壮的、孔武有力的异族人叫来,命令他用皮鞭抽打半裸的妇人。安菲莎·波尔菲利耶夫娜不止一次鲜血淋漓的在半夜三更(大多在严刑拷打她的时候)跑上街叫巡逻队,但是,萨维里采夫统率的连部驻扎在僻静的村子里,谁也不理会她的喊叫。她觉得可怕极了。她既得不到帮助,也看不见苦难的尽头,前途茫茫;她屈服了。

  自然,她表面上是屈服了,心里却牢牢地记住了自己受到的种种凌辱,并且模模糊糊地期待着什么。不管丈夫怎样虐待她,她一定要报仇雪恨的渴望,渐渐在她心里形成,终于使她坐卧不宁。一方面,她意识到她的希望很渺茫;另一方面,她的想象力又为她描绘出一幅生动的情景:一旦解开她的手脚,她便要对丈夫施行种种拷打虐待,这使她忘却了阴森可怕的现实,整个儿沉浸在未来的向往中。谁知道以后会出什么事!丈夫可能生病;酗酒可能使他得瘫痪症,把他钉在病榻上,叫他动弹不得,无能为力。可不是吗,他曾经发过好些次强直症似的癫痢,幸亏他身体结实挺过来了。但是,也许总有一天,癫痢会一发而不可收拾。到了那个时候……

  萨维里采夫向我祖父保证过,他一定会教菲斯卡变得服服帖帖,不管怎样,这一点他说对了。她已经不再试图跟丈夫作对,只是尽量不在他跟前露面,大部分时间几乎是无可奈何地呆在厨房里,偶尔遇到他时,她便千方百计讨他欢心。她用这个办法至少收到了这样的效果:丈夫开始渐渐忘掉她了。宅子里变得比较清静,全武行的场面也比较少了。然而,这也许是萨维里采夫自己胆怯了,因为他虐待妻子的事已经传到团长耳朵里,他害怕因此被撤掉连长职务,说不定还会开除公职。

  安菲莎·波尔菲利耶夫娜渐渐恢复了元气。但是随着处境的改善,仇恨之火在她的心里越烧越旺。吃饭的时候,她坐在丈夫对面,定睛望着他,想着心事。

  “你干嘛老瞪着我,死妖婆?”丈夫发现她莫测高深的目光,对她喝道。

  “我要看看你这个百看不厌的人儿,”她回答说,嫣然一笑。

  她不止一次下决心要用食物把丈夫“撑坏”,但是,象一切用心狠毒的人一样,她又害怕这样做会自食其果。可不是吗,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果萨维里采夫猝然暴死,那么,怀疑自然会首先落到她头上。

  “为了他,为了这可恶的东西,你也许还得去服苦役!”她自言自语说,“不,不:我总有一天时来运转的!非拿他狠狠地出口气不可,一鞭还他一鞭,一巴掌还他一巴掌!”

  这种局面一直维持到动荡不定的军队生活结束为止。父子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起初,老头子还稍许给儿子一点钱,最后,他借口说手头拮据,完全停止了对儿子的补贴。儿子呢,其实他并不怎么需要这种接济,因为连队里的差事非但保证了他富裕的生活,而且使他有可能攒了些钱。但他是个财迷,因此他很恼恨父亲。

  “八十个农奴就有八十个脊背!”他说,“只要会用皮鞭抽他们,你尽管搂钱就是!可是你看他却不能分一点儿给亲生儿子!我知道,我应得的钱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乌丽塔·萨维什娜在老头子的床上下了功夫,他把钱给了她……哼,我的日子总有一大会来的。我要她全吐出来,短一分钱也不行!”

  老头子终于死了,尼古拉·萨维里采夫的日子到了。乌丽塔立刻派人赶到驻扎在离莫斯科很远的南方的一个省里去向尼古拉报丧。后来发现,她曾吩咐那个报丧的急使,路过莫斯科的时候叫她的大儿子立即赶回狗鱼湾;那时她的大儿子已经十八、九岁了。

  她的长子果然立时回到乡下,在母亲身边待了不到一昼夜又回莫斯科去了。不消说,这个情节证实了死者萨维里采夫似乎将钱财送给了乌丽塔的传闻。

  尼古拉·阿布拉米奇也立刻请好假,带着他的心腹马弁谢苗,象一股飓风似的飞回了狗鱼湾。他跳下马车,吩咐在台阶上迎接他的乌丽塔烧茶炊,并且立刻命令传众家奴上堂。

  “至于你,美人儿,我会跟你算账的!”他对父亲的女管家加上一句。

  乌丽塔丧魂失魄地呆呆站着。她感觉出,大祸临头了。老主人去世以后,两个星期以来,她已经由肥胖、强壮的贵族式的妇人变成皮肉松弛的乡下女人。脸儿憔悴了,双颊深陷下去了,眼睛失神了,手脚打颤了。她显然是没有听懂烧茶炊的命令,所以没有动弹一下……

  “干吗站着?茶炊!快!我来教你动作快点儿!”萨维里采夫咆哮着,吐出一连串不堪入耳的脏话,然后从马弁手里夺过皮鞭,照乌丽塔的胸部抽了一鞭。

  “这是给你的一点小意思!”他追着她叫道。

  尼古拉·阿布拉米奇喝茶渗甜酒,按他的说法这是根据特别的他们萨维里采夫家的规矩。起初,他往玻璃杯里倒进四分之三杯的茶水,再斟上四分之一杯甜酒,然后,每喝一口,他往杯子里斟一口酒,喝到临了,茶变成了纯粹的牙买加罗姆酒①。喝够了这样的茶,萨维里采夫照例完全陷入了疯狂状态。

  ①牙买加出产的罗姆酒最负盛名。

  他叫来了家奴,要他们告诉他,死去的父亲把钱藏在什么地方。但是谁也不说。连那些毫不怀疑老头子的钱已经落到乌丽塔手里的人,也不肯指供她。他搜遍了整个宅子,翻遍了家奴们的箱筐,甚至还扒开了马厩的粪堆,但是,除了老头子放在一个特备的纸袋里(上面写着:“作超度亡魂之用”)的两百卢布之外,再没有找到一个子儿。

  “快说,钱在哪儿?”盛怒的萨维里采夫咆哮着,举起皮鞭威胁大家。

  家奴们站在他面前,一言不发,脸色象死人一般煞白。

  “干吗不吭声?快说,死人——愿他早升天国,把钱藏在哪儿?”少东家不肯罢休。

  家奴们仍旧不作声。乌丽塔心里明白,这只是个前奏曲,正在演出的这场悲剧的残酷结局,实际上将一古脑儿落在她身上,她仿佛失去了理智,身子摇摇晃晃的站在原地。

  “你们不知道吗?……他把钱给了谁,你们也不知道吗?”萨维里采夫继续追问。“好,我自有办法叫你们开口,不过,我路上走累了,现在想休息一会儿。”

  他踉踉跄跄穿过众家奴向台阶走去,一边走一边忽左忽右地挥舞皮鞭打人,最后,他站在台阶上,对乌丽塔说:

  “骚货,你等着瞧吧。明天再收拾你,现在,滚到看守所里去!”

  第二天一清早便开始折磨她。已经是深秋天气,乌丽塔在“看守所”里关了一夜,几乎冻僵了,人们把她带到台阶前,少东家坐在一级台阶上,这一次他还清醒,抽着烟斗。台阶下,潮湿的草地上铺着一张草席。

  “我父亲的钱在哪儿?”萨维里采夫盘问乌丽塔。“说!我要你说!”

  “我没看见钱!随您怎么办……我没看见!”乌丽塔冻得磕碰着牙齿,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地答道。

  “真的没看见?给我拿皮鞭抽!抽两百鞭:三百鞭!”萨维里采夫怒不可遏,对马弁喊道。

  他们扒光了乌丽塔的衣裳,当着家奴们的面,把赤身露体的女管家按倒在草席上。谢苗卷起袖子。响起了皮鞭的第一击的呼啸声,随即发出了揪心的惨叫。

  矮壮的马牟挥动皮鞭,有节奏地、不紧不慢地一鞭一鞭打下去,一边数着:一、二……越打越狠。萨维里采夫无动于衷地不停地吸烟斗,不时说几句不三不四的话。

  “瞧你那一身肥肉!我要叫你粉身碎骨……你这个糖罐子!”

  或者:

  “画月牙儿,谢苗!给她画月牙儿!让伤痕一道道排起来……对,就是这样:要她说,烂货,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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